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 |
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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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江河逐鹿 江湖痞棍 高郵碼頭人山人海,六十餘艘北行漕船塞滿了漕運碼頭。南面的碼頭也人聲嘈雜,南來北往的商船正紛紛插篙系纜停泊。 一艘十石扁舟靠上了碼頭,五六名舟子熟練地將舟泊妥,船主楊駝子走近站在艙面的詹雲,拍拍詹雲的肩膀,用大拇指向碼頭一指,再作出喝酒的手式,用目光詢問意見,似乎像是啞巴。 詹雲也懶得說話,搖頭拒絕,也用大拇指向艙門一指,表示自己走不開。 船主搖搖頭,瞥了船門一眼,撇撇嘴滿臉有濃濃的不屑神色,踏上跳板登岸走了。 暮色朦朧,艙內已經掌了燈。門開處,鑽出兩個穿藍袍的中年人。 「詹老弟。」領先出艙的藍袍人說:「在下現在要與戴夫子進城會會朋友,城門即將關閉,今晚不能回船了,勞駕照顧一下貨物,小心被歹徒們打壞主意。」 詹雲點點頭,懶洋洋地向兩人揮手示意請他們放心走,目光轉向艙側站在舷板上的劉武師劉隆。 劉隆正和鄰船的人寒喧,大概是碰上熟朋友了,並未注意艙面的動靜。 這是一艘來自杭州的貨船,沿運河北上,目的地是山東濟南府,運送一批蘇杭有名的織錦,那位謹慎小心、態度頗為固執的藍袍人,就是貨主海安,也是濟南頗具聲譽的泰鴻布莊的管事。 沿運河北上,按理說極少風險,河道狹窄,水流經常變換方向時南時北,南來北往的船隻甚多,官方的漕舟更是絡繹不斷,船速有限。雖則全程須經過兩處大河流:揚州的大江、淮安的大河(黃河),但並無風險可言。 唯一的顧忌是歹徒劫掠,但這種大規模的劫掠很少發生,沿途船隻往來不絕,可以相互呼應,小撥匪徒真不敢妄動,何況官方為了維護漕舟的安全,不但沿途有官兵維持治安,漕舟本身也有兵勇與漕丁,擁有強大的實力。因此,有些商船有計劃地跟在潛舟後面,雖則速度慢些,但安全可保無虞,當然,更小心的人為了更安全起見,少不了求助於鏢局,或者私下聘請一些武藝高強的人隨行以保安全。 海管事非常非常的小心,這船貨資本將近三千兩銀子,如果出了事,泰鴻布莊垮定了。因此,他不但從濟南安遠鏢局請了名鏢師絕刀劉隆,快劍張全隨行保護,而且把在蘇州結識的酒友詹雲也邀來同行。 海管事這一著棋下得相當冒險,把一個在酒樓結識的酒友邀來同行,與他平日小心謹慎態度大相徑庭但他有他的打算,因為詹雲對運河的環境十分熟悉,不但對各處險要知之甚詳,對沿途的江湖人活動更是所知為廣博,武藝與警覺性皆是上上之選,因此毅然邀請詹雲隨行,因為詹雲正好倦遊北返。 唯一令海管事遺憾的是:詹雲的旅程終站並不是濟南,而是徐州。這是說,詹雲只能隨至宿遷,最多到邳縣就得分手了。 劉大鏢師絕刀劉隆,並不反對船上多載一個人,雖則這個江湖人來歷不明,但詹雲對運河沿途的情勢瞭解甚深,比他這個經常跑運河的老江湖更熟悉,更廣博,有這種老練的江湖人在,利多於弊,所以不反對詹雲同行。 船主楊駝子其實並不怎麼駝,只因為年輕時背脊被斷桅所擊中受了傷,有跑二十年運河的經驗,曾經到過京師,見過的江湖人多矣!像詹雲這種人才出眾,性情隨和的江湖年輕混混,如果相處得好,是不會有害處的,所以比海管事更喜歡與詹雲相處。 總之,這一船的人雖然親疏不同,但相處倒是十分融洽的,只是楊駝子對海管事的太過小心與小氣吝嗇,頗有些少怨言,無傷大雅。 這片刻,又有一三艘客貨船泊舟,三十餘艘船,已經把碼頭擠滿了。後到的船,只好在下游的河濱泊舟啦! 一位舟子登上跳板,扭頭向詹雲說:「小詹,要不要替你帶些酒食回來?船上的伙食你還沒吃膩嗎?」 「帶些回來吧,謝啦!」詹雲信口說。 「好,回頭見。」舟子說,腳已踏上碼頭。 絕刀劉隆向鄰船的人揮手告別,沿舷板走向艙面,向詹雲咧嘴笑笑。 「奇怪!」詹雲說:「劉師父,你是他的保鏢,他怎麼每到一處地方就往岸上走,每次都要求在下照顧貨物防竊盜,是不信任你呢,抑或是設法絆住在下?」 「呵呵!小兄弟,你提的有兩個問題。」 「對,有合理的解釋嗎?」 「有。」絕刀劉隆肯定地說。 「請教。」 「第一個問題,是他和戴夫子整天耽在船上耽膩了,所以每到一處宿埠,就迫不及待往岸上走,找些吃的喝的玩的,舒服舒服聊遣旅途寂寞無聊。」 「唔!好像有點道理。」詹雲信口答,其實有點心不在焉,他的心在右鄰第三艘客船上,雖則他的目眺落在碼頭,但客船的動靜他一清二楚。 「第二個問題。」絕刀劉隆未留意他的反應,繼續說:「他認為你熟悉各地的江湖情勢,比在下可靠些,把你絆在船上,有如姜太公在此,百邪回避,小兄弟,你知道這種自以為是的人,是不太相信咱們這種鏢師的,因為走鏢的鏢師經常發生賠鏢的窩囊事。」 「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」詹雲苦笑,搖頭:「天下洶洶,沒飯吃的人太多,難免有人鋌而走險,連天下四大名鏢局也經常在陰溝裡翻船,信譽不復當年。」 「你說得不錯。」絕刀劉隆無限地歎息一聲:「有許多生手,比妖魔鬼怪更令人害怕,他們漠視人性的尊嚴,不理會什麼江湖規矩。為了一文錢,他會打破你的頭;為了出口氣,他會鬼鬼祟祟在你背後捅上一刀;會不分青紅皂白,十七八個一擁而上。老天爺!這口刀口上的飯,是越來越難吃了。」 「所以,鏢一丟就很難起回來了,留鏢一月的規矩已經沒有人理會啦!這邊到手,那邊就散了夥換了錢,換成酒肉進了肚,或者進了女人的囊。劉師父,趁早改行。」詹雲似笑非笑地說,踏上了跳板:「呵呵!談起女人,我可就想起了這裡秀珠閣的老相好。劉師父,回頭見。」 「該死的!你一進了秀珠閣,今晚還會回來?」絕刀劉隆笑駡:「我看你呀!真該找份風月場的差事幹幹。」 「也許我會的。」詹雲在碼頭上扭頭大聲說,聲音大得壓下了人群的嘈雜聲:「人活著,除了錢和女人,還有什麼值得去幹的?哈哈哈……」 在長笑聲中,他擠入人叢走了。 第三艘客船的官艙內,傳出隱約可聞的嬌俏詛咒聲:「該死的!這人說話怎麼這樣可憎?」 「對一個混世的流浪漢來說,說得已經夠含蓄斯文了。」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說。 絕刀劉隆並沒聽清這兩個女人所說的話,他正和船夫商量明早啟程的事。船是跟隨著漕舟航行的,行止由不了他們作主,除非自己航行,不然就得隨漕舟行動。 跟著漕舟行動的船隻,還有十餘艘客貨船。那第三艘客貨船,就是其中之一,但比楊駝子的船要大一倍,載了貨也載有旅客。中艙俗稱官艙,是從蘇州跟來的,沿途官艙兩側的艙窗,從來就沒有拉開過,儘管是七月盛暑,不開窗實在並不是聰明的事。 絕刀劉隆料錯了,詹雲不但沒留在城廂風化區的秀珠閣,反而比海管事戴夫子先返船,當然已經是二更初的事,店夥的酒食已買回半個時辰了。稍後,海管事也回來了。 城門天一黑就關閉宵禁,但碼頭卻熱鬧得很。北面的漕運碼頭雖然有不少人走動,但靜悄悄聽不到人聲,戒備森嚴,到底是官與民有別。 酒食擺在艙面,食物都用荷葉盛著,吃完就丟免得洗碗碟,這些下層社會的人,吃相不言可知。 參加的除了詹雲之外,有楊船主、海管事、戴夫子和叫張三李四的兩位船夥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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