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二六


  「白娘子就那樣隨她的義姐郝桂貞走了?五萬兩銀子的莊票就這樣被你取走了?」

  「小的在白娘子會見郝桂貞,無暇分神的緊要關頭,抓住機會溜走的。小的不該貪心,請給我三兩個月工夫,小的把田產賣了償還給你們,請不要殺我。」

  「我給你兩個月工夫。」

  丘如柏放了趙三爺:「到穎州換成風陽泰祥錢莊阜陽分號的即期莊票,在三個月後的最後一天午夜子初,放在西門外白龍橋頭的第一根橋閣柱下。白龍橋也叫飛虹橋,你找得到嗎?」

  「小……小的知道那地方。」

  「那就好,如果你想打主意潛逃,最好不要輕試,因為從上個月開始,你的一舉一動就已經在咱們的眼線監視下。還有,這件事,閣下今後如果再怕死透露一絲口風,哼!」

  隨著那一聲令人心膽俱寒的哼聲,趙三爺但覺耳門一震,便不知爾後所發生的事了,醒來時已身在房中,他的一妻三妾正在床前又哭又喊。

  光陰似箭,又是一個月後。

  山西潞安府,倚太原而跨河朔,踞天下之肩脊;太行山西麓的第一大城,冒險家的樂園,罪犯的逃逋藪。

  這附近的村鎮,幾乎全是建有堡砦,擁有強大的自衛武力的莊和堡。天下太平,國境已從往昔的邊牆,向北延伸至鮮卑地區數千里外,長城附近不再有戰爭,但太行山的山賊對這一帶的威脅,並不因為天下太平而減弱。因此,陌生人在這一帶最好少到城外的鄉鎮活動。

  從飛龍宮前的大街向南行,不遠處的十字大街口行人往來不絕,自晨至暮車馬進進出出。向東轉,是府前大街。往西,出西關。就在西轉的街角,有一座本城的百年老字號上熏酒樓。

  上熏酒樓由於酒菜很好,因此在本城名列四大酒樓之一,在這裡出入的酒客,多多少少具有一些特殊身份。這裡的生活條件,與江南當然相差十萬八千里,但物質便宜,貧富的差距並不大,因此,具有特殊身份的人,並不怎麼特別高貴。

  傍晚時分,丘如柏穿了青袍馬褂,踱著方步登上了樓上的雅座,向含笑上前奉茶水拭手巾的店夥笑笑說:「來幾味下酒菜,四付碗筷,十壺汾酒,等會兒有朋友要來,酒菜都要上好的。」

  「小的理會得。」店夥恭謙地說:「酒菜是等客官的朋友來了之後再上……」

  「不,準備好了就上,不用等。」

  「好的,大概客官事先並未約定時辰。」

  「沒有,但他們會來的。」丘如柏笑笑:「因為昨晚在下曾經給他們寄柬留話,而且一早就有人到客店監視在下的動靜。瞧,樓門口剛上來的那兩位仁兄,就是監視在下的人,他們是相當盡職的。」

  店夥看清了上來的兩位大漢,臉色大變,惶然急急下樓去了。

  另一名店夥滿臉陪笑,將兩名大漢引至靠窗的座頭,卑謙地說:「班二爺萬五爺,請問要喝些……」

  「你走開。」那位豹頭環眼像貌威猛的班二爺揮手趕人,目光落在丘如柏這一面:「那位朋友好像正打算請客,他已經約了人。」

  「是啊!」不遠處的丘如柏笑容滿面接口:「請客,大概客人快到了,兩位有何高見?」

  兩大漢不再偷偷摸摸,班二爺領先走近丘如柏的食桌,拖過條凳坐下。萬五爺也打橫落座,把丘如柏夾在中間,擺下了有利姿態。

  「朋友高名上姓呀?」班二爺獰笑問:「昨晚在內院門楣上的留柬,只落款了知名不具四個字,誰知道朋友你是哪座廟的大菩薩呀?看朋友你文皺皺的似乎手無縛雞之力,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深入四重警網,真不簡單,在下相信一定是尊駕的朋友做下的驚人手腳。」

  「正相反,在下的朋友三天前就撤走了,事前請朋友幫忙準備,準備好就請朋友脫身事外,這是在下辦事的宗旨,在下已在貴地住了七天了。」丘如柏卷起衣袖:「昨晚是在下親自去留柬的。你老兄不信,在下就不用多費唇舌了。至於姓名嘛!等嵇七爺嵇永勝來了再說,好不好?」

  「朋友,在下的確不相信昨晚去留柬的人是你。」班二爺說,突然右手一伸,扣住了丘如柏放在桌上的左手脈門,往桌上按。

  食桌突發怪響,似乎樓板都被撼動了。

  「你老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。」丘如柏任由對方用勁,神態極為悠閒:「呵呵!在下敢一個人前來興風作浪,當然有幾成勝算。」

  萬五爺看出不對,抓住機會出手,一掌斜飛,劈向丘如柏的雙目。

  丘如柏不再客氣,右手一伸,奇准地抓住了萬五爺的手掌,五指疾收,同一瞬間,他的左手反扣住了班二爺的右手脈門,一聲長笑,雙手齊揮。

  「哎……」班、萬兩人狂叫著飛翻而出,踢翻了木凳,壓倒了左右兩張食桌。

  食廳大亂,十餘位酒客紛紛走避,店夥們驚恐地叫嚷,亂成一團。

  丘如柏安坐不動,似乎剛才並未發生任何變故。

  班、萬兩人掙扎了好半天才能站起,一抱左臂一抱右手,腳下也不便,一看便知兩人的一半身軀似已麻木不聽指揮,臉色蒼白得像是僵屍面孔,呻吟著、掙扎著下樓,倉皇而遁。

  「兩位好走。」丘如柏朗聲叫,兩個傢伙怎能走得好?

  ***

  店夥知道麻煩來了,食客們也一一溜之大吉。

  酒菜送上來了,樓上整座食廳,只有丘如柏一個食客,店夥也僅留下兩個人。

  樓梯一串暴響,搶上來七個高高矮矮大漢,領先的人,是北關外石子河棟家的嵇七爺嵇永勝,五十歲出頭,巨熊般的偉岸身材,腰間佩了一把虎頭鉤。

  丘如柏含笑而起,頷首打招呼。

  「呵呵!是嵇七爺嗎?」丘如柏的態度輕鬆中有傲慢自大:「在下本來以為七爺僅把兩位拜弟帶來,沒想到來了七位之多。店夥計,快加懷箸。諸位,請坐。」

  五個人落坐,另兩人站在丘如柏身後,左右分立。

  嵇七爺滿臉怒容,在對面坐下,一雙怪眼像在冒火,死死地狠盯著含笑安坐的丘如柏。

  「在下嵇永勝。」嵇七爺聲如雷震:「昨晚是閣下到捨下留柬叫喚?」

  「對,正是區區在下。」

  「閣下邀嵇某前來此地一談,談什麼?嵇某不認識你,你……」

  「你不認識我,但我卻認識你。閣下鷹爪神鉤嵇永勝結義三兄弟,號稱宇內三奇。」

  「廢話不說!你要談什麼?如果可能,七爺我成全你。」

  「在下請你來,宴無好宴,會無好會……」

  「呸!七爺我闖道天下二十餘年,多大風浪沒見過?就算你擺的是霸王宴,七爺我也要來,這不是來了嗎?」

  「謝謝閣下賞臉,在下深感榮幸。」

  「七爺我等你說。」

  「好,在下恭敬不如從命。閣下受藝于六安州鐵頭陀門下,鐵頭陀俗家姓郝,他有一位侄女郝桂貞,也是閣下的師妹。鐵頭陀十年前暴斃湖廣嘉魚白雲禪寺,你師妹在江甯偕金陵雙豔夜劫六家富豪獲贓數萬兩,此後便銷聲匿跡,江湖上再也沒發現三妖女的行蹤。令師妹的綽號叫雲裳女史,據說有千百化身,她與你……」

  「住口,七爺我不聽你胡說八道。」嵇七爺拍桌怒吼。

  「你急什麼?在下不會將你們的肮髒事揭開來,只要你把她的下落告訴我,咱們好來好去……」

  「你是什麼東西!」嵇七爺怒叫,倏然而起。

  七個人事先早有默契,四面一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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