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 |
二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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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丘如柏在往昔白娘子的香巢附近,技巧地打聽白娘子的去向,當然是以往昔恩客的身份打聽消息。 他在鴇婆與龜公之間花了不少銀子,最後從一位穩婆口中,得到他所要知道的消息,那穩婆曾經替白娘子料理過一些不可告人的婦人病。 一月後,河南陳州府北面十餘里的雙溝集。 集期是一四七,這天是初二,集上冷清清。集東的羊市北端,有一座三進院的大宅,宅主人趙三爺趙飛是本地地主趙大爺趙甯的三弟。十年前,趙三爺從京師攜眷返鄉榮師故里,帶回一箱箱金銀,據說在京師替某一位王爺的巴圖魯(勇士)辦事,發了大財回家買田地享福養老。 近午時分,兩匹健馬從北面來,騎士像個富家子弟,鞍後有馬包,腰間佩著長劍。後一騎是個禿頭老僕。兩人僕僕風塵策馬入集,在集南的小客店福得客棧前勒住了坐騎。 禿頭老僕首先入店,向店夥神氣地說:「我家公子姓丘,從京師來,替我們準備兩間上房。」 天色還早,到府城要不了半個時辰,這位貴公子居然要在這種簡陋的小集落店,委實令店夥們驚訝,但好主顧上門,當然萬分歡迎巴結。 午膳後不久,丘公子帶了禿頭老僕,神氣地在各處走動,東看看西看看,雙溝集僅有三條街,兩百餘戶人家,走一圈要不了一刻時間。最後,兩人到了趙家大宅前逗留許久。趙家的人大感詫異,老少婦孺皆用驚訝的目光,打量這位奇異的陌生豪門公子。 回到客棧,後面跟來了兩個青衣大漢。 所謂上房,只是略為寬敞的單間客室而已。 掩上房門,丘如柏用大拇指指向門外指指示意。 「不錯,是趙家跟來的人。」禿頭老僕低聲說:「看來,他們已吞下了餌。」 「李兄,他們會不會認出你的身份?」他在桌旁坐下:「趙甯本來就不是安份的地頭龍。」 「不可能。」禿頭李兄拍拍自己的光頭在下首落坐:「不錯,他是個地頭龍,但與陳州的地頭蛇很少親近,不可能結交江湖名流。陳州的地頭蛇,也不可能知道我歸德猛龍李罡的底細,何況我已經剃了頭易了容,平空老了二十歲,老弟,下一步棋該怎麼走?」 「趙剝皮的底細全查清了?」 「絕對正確,要不要把劉家兄弟找來詳細問問?」 「不必了。李兄,你們的事已經完成,今晚可會合劉家兄弟連夜撤走,兄弟日後當面致謝。」 「老弟真的不需要繼續幫忙?」 「兄弟應付得了,謝謝。」 當晚,禿頭老僕失了蹤。 房間沒有退,店夥也就不敢過問,但老僕神秘失蹤的事已經傳出,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,尤其是心懷鬼胎的人心中有數。 午後不久,裡正偕同四名民壯光臨福星客棧,在丘公子房中逗留片刻,出來時臉無人色,倉皇而走。 一名大漢在街口攔住了裡正,揮手示意另四位民壯決走。 「吳忠,趕快回去告訴趙大爺。」裡正向大漢惶然說:「那是京中什麼端王爺身邊的什麼貝勒,來江南遊玩的人,千萬惹不得。」 「哦!他那老僕呢?」大漢要知道所要知道的事:「這裡不是江南……」 「抱歉,要問你去問。」裡正驚恐未退:「他滿口京腔,還有許多聽不懂的話。三爺不是在京城替什麼王爺辦事嗎?應該聽得懂國朝話,快去請他來與這個姓丘的貝勒打交道,不要來麻煩我。姓丘的說,要找本地曾經在京師耽過的人,我已經將三爺的事告訴他了。」 裡正說完,倉皇而走,大漢站在原地發愣,臉色漸變。 要不了多久,雙溝集來了一位皇親國戚的消息不徑而走,這是十分驚人的大事。陳州府城內也有所謂滿城,那是旗人的居住區,這些旗人身份特殊,都是特殊的所謂權貴,掌握實際的軍政大權。一個旗人的權勢已經令人側目,再從京師裡來一個什麼貝勒,那還了得。 福星客棧首先遭了殃,僅有的幾位寄居旅客紛紛離店另覓居所,所有的店夥,皆惶惶不可終日。 第三天,有人沉不住氣了。 這天是集期,四鄉的人皆前來趕集,車馬擁塞於途,街上百貨雜陳,人群擁擠。 日午為市,買賣高潮在午初便達到顛峰狀態。 丘如柏出現在客店門前,孔雀藍長袍,紫緞珠扣馬褂,縷花小帽彩帶馬鞭,人不但生得俊,而且雄偉魁梧,看氣宇風標,不要說冒充一個王子,真正的親王也不見得有他這種氣概,如果身旁帶上幾個巴圖魯戈什哈或者小太監,冒充皇太子也夠資格。 十余匹健馬來自府城,滿城的旗人子弟終於趕來了,清一色的騎裝,佩刀帶劍不可一世,在鄉人紛紛走避下,十五名騎士在店前成半弧形勒住坐騎。為首的中年騎士據鞍高坐,困惑地注視著背手而立,含笑輕搖馬鞭的丘如柏,似乎有點遲疑。 「費揚古、喇珍……」丘如柏吐出一串標準的旗語:「……」 趙剝皮趙三爺在對街的人叢中看熱鬧,他身旁帶有四名大漢。 「他說什麼?三爺。」一名大漢附耳低聲問。 「他……他在罵蘇赫達春是笨蛋老麼。」趙剝皮神色不安地說:「罵他作威作福下鄉擾民……快走,這傢伙真的是從京師來的權勢子弟。」 十五名騎士惶恐地下馬,丘如柏的古怪語音在眾人的耳畔轟鳴。 「蘇赫達春是貴族鄂氏的宗人,在京城熟悉豪門貴族的底細。他兄弟六人他排行老麼,在京城他被人取綽號為笨蛋。」趙剝皮向同伴詳加解釋:「這個什麼貝勒爺,開口就把他在京城的排行和綽號叫出來,他當然知道自己該不該罵了。至少,咱們知道這個姓丘的,自稱貝勒的人,對咱們無害,用不著提防他了。」 「三爺,如果他要見你,你豈不露出馬腳?你並未在京城混過。」大漢粗眉深鎖,有點憂形於色:「我總覺得不對勁,這位王子絕對沒有在咱們這裡一住三天的理由,恐怕真是沖三爺你而來的。」 「鬼話!」趙剝皮滿臉自信:「三爺我沒有什麼好怕的,我是奉公守法的人,官家不會找我的晦氣,我只怕那些混賬的江湖牛鬼蛇神找麻煩。」 次日,趙三爺被清軍捕盜同知大人召見。這位同知大人是旗人,出身漢軍旗,副手就是那位蘇赫達春。 趙三爺返家時,滿面春風,大概府城之行相當得意。 丘如柏已經走了,在府城並未停留,一人兩騎神氣地南下,去向是偃城。 趙家恢復往昔的平靜,忘了那位來自京城的貝勒爺。 轉眼十天過去了,天底下沒有任何古怪事發生。 趙剝皮趙三爺有自己的住宅,位於黃土溝的東岸,距雙溝集他兄長趙大爺的家約有五六里,附近一帶的田地,全是趙三爺七八年前逐次買來的。 莊子不大,中間是三爺的三進院大宅,兩側是佃戶長工的土瓦屋,四周用矮圍牆圍起來。目前,他是地方上頗有名氣的地主。 二更天,天宇黑沉沉。佃戶和長工的家小們皆已安歇,只有三五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,在槐樹下乘涼,拉開嗓門,唱些傷風敗俗的肉麻小調自得其樂。 趙三爺獨自在賬房裡算賬,聽說鄭州一帶今年天旱缺糧,如果把糧運到鄭州,到底是否能增加一倍利潤? 盤算的事情相當費神,人工、運費、車輛騾馬,沿途的風險……都得一一計及,這樣才能保賺不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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