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八九


  黑旗令主掃了群雄一眼,清了清喉嚨,大聲說:「多蒙諸位抬愛,賜給兄弟三分臉面,前來參與這次盛會,兄弟先向諸位申謝。」

  他作了個謝揖,然後往下說:「這些天來,敝地已知的被殺黑白道朋友,迄今為止,共有一百二十七名之多。這些人中,固然有些是敝堡的朋友,有些卻是白道英雄和江湖上與亡命客毫無糾紛的好漢,他們前來見識決鬥,以增長見聞的,只因為不顧亡命客削樹示警的狂妄字句而遭殺身之禍,遭了池魚之炎,實堪痛惜。近些年來,亡命客橫行江湖,為所欲為,毫不顧及江湖道義,輕視我黑白道群雄,心狠手辣,狂妄囂張無所不為,更任意殺戮,挑起江湖是非,所行所事,在座諸位當知其詳,不勞兄弟饒舌。經昨天一戰,那小輩的狂言諸位有些人已聽到了,可知這小狗不僅是與兄弟為敵,而是與天下江湖同道為敵,咱們過去各行其是,甚至勢同水火,因此使得那小輩有機可乘,所以敢於和整個江湖為敵。無可諱言,那小輩正在四處放火從中取利,不僅想登上黑道盟主之位,更想逐次消滅武林中略具聲響的人,以便日後擴展勢力,妄想馭使天下江湖同道奉他為尊,甚至有興兵造反的可怕陰謀。假使他的野心得逞,咱們豈不不坐以待斃任由宰割嗎?」

  碧眼青獅哼了一聲,接口大聲說:「常令主,咱們是來聽你說書的嗎?」

  黑旗令主冷冷一笑道:「大師少安勿燥,兄弟必須先將利害說明,免得……」

  七幻道搶著說:「常令主,你說得十分動聽,可是貧道感到大太陽下聽不進去,委實想打瞌睡。閣下的根柢貧道十分清楚,斗大的字認得兩三斗,家門八輩子沒出過一個讀書人,說起道理來卻咬文嚼字嚕嚕囌囌,幹啥?」

  「老道,你有何居心?」黑旗令主殺氣騰騰的厲聲問。

  七幻道淡淡一笑,不在乎的說:「居心?施主言重了。你能不能簡單明瞭將你的意思三言兩語說出,讓大家抓得住癢處?」

  「不先將利害分析明白,如何能令大家明白切身的……」

  鬼魑山堂一蹦而起,怪叫道:「在座的人,誰不曾和亡命客有仇有怨,結有樑子?你說了一大堆廢話,等於沒說,我鬼魑山堂不懂他娘的大道理,只知道辦自己要辦的事,我對亡命客沒有好感惡感,我不管他是否要雄霸武林,一句話,我要奪回那半幅秋山煙雨圖,為達目的,不擇手段,閣下如果答應將這半幅秋山煙雨圖歸我所得,我姓山的站在你一邊並無不可,如果不,我走我的路,反正我必須找他。」

  北面一名精悍的中年人站起說:「山前輩,你這話就不對了,在下可和亡命客有仇有怨有樑子。這麼說來,在下應該告退。」

  黑旗令主趕忙抓住機會說:「裕昌兄,請稍候,咱們江湖人雖為名利而拋頭顱灑熱血,但不否認彼此相依為命吧?如果沒有咱們黑道朋友混口飯吃,白道行業豈不全該關門大吉?假使真有那麼一天,亡命客成了天下江湖道的盟主,請問,誰替大家找活路?既然在盟主掌握之下該是一家人,難道叫咱們一面作案一面保鏢?也一面自相殘殺?見鬼!總之,不管他是否能殺光咱們老一輩的人,咱們的晚輩同樣會遭殃,他將會為江湖帶來滔天大禍,大劫臨頭,無論如何,咱們必須齊心合力,拋開昔日恩怨,排除成見先誅此罪魁禍首,此乃是迫不及待的事實,目下他已有人相助,如果等到他羽翼長成,咱們必將成為枉死域中第一批冤鬼,悔之晚矣!」

  鬼魑山堂又大叫:「又是廢話!」

  「你想怎樣?」黑旗令主火了。

  「不想怎樣,今天到場的人,都是想要亡命客之命的人,還要你說?山某認為,閣下該將如何下手的辦法說出就成,其他免談。目下亡命客不知躲在哪一個龜窩中,咱們卻在這兒廢話連天,難道要燒香上酒請他來這兒讓咱們砍下他的頭做溺器?你如果妄想在座的人聯盟,你打錯主意了,鬼才相信你的話。難道說,要咱們公舉你做臨時盟主?由你主持大局,咱們都跑腿的?乾脆,咱們不如讓亡命客來做盟主算了。江湖中風風雨雨,說九宮堡和無盡谷名分實合,狼狽為奸,亡命客所放謠言信者不是沒有,以前在你們未經過三次火拼之後,我姓山的就是信者之一。目下你竟然想要咱們聯手同盟,不是正應了亡命客的話嗎?閣下可以問問一直沒開口的秋谷主,看他肯是不肯?」

  所有的目光,皆注視著無盡谷主,無盡谷主陰沉沉的站起,冷冷的說:「不錯,秋某絕不同意。常兄如果不是說出如何下手誘出亡命客決一死戰的話,其他的事秋某概不問聞,秋某只好告退,各行其事。」

  黑旗令主大概已知妄想做臨時盟主的詭計落空,這些老奸巨猾不會上當,只好說:「好吧,兄弟說出辦法,還得請諸位卓裁。其一,撒出決戰書,按江湖規矩,由他指定地方,由他指定咱們這些人接戰。其二,從明晚起,不分晝夜,咱們劃定地域徹底搜山,不相干的和前來觀戰的朋友,必須立即撤出三十里外,免得礙事。其三,由敝堡派人誘他,這傢伙是江湖淫賊,用女色相誘,他會中計的,假使能接近,將勞動諸位的大駕。」

  「如何誘法?」碧眼青獅突然問。

  「諸位身旁,由兄弟派出一名弟兄,帶一條異種獵犬,只消白晝看到敝堡升起大紅旗,與響起號角聲,晚間是高空旗花,便放開獵犬,在獵犬領帶下合圍,至於行止進退,領犬的弟兄自會招呼,獵犬必能在百丈之內等候,候招呼同時進襲,屆期如有陌生人露面,格殺勿論。」

  「貴堡的獵犬,大概也死了三五十頭了,還想用?」七幻道的怪聲怪氣地接口說。

  「道長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這種獵犬不同,是追蹤的最佳獵犬,接近亡命客的人,身上帶了一種特殊的……哦!不能說得太多,諸位如果信得過常某,不怕他能飛天遁地。」

  「好!我和尚信任你。」碧眼青獅道。

  附和的人很多,無盡谷主也首肯。

  「咱們三策同時進行,且聽兄弟策劃地段……」

  整整花了一個時辰計議,眾人紛紛散去。臨行,黑旗令主一再叮嚀,今晚與明天白晝,仍保持現狀,明晚入夜之後,方可各抵劃定的地段行事,今明兩天,必須進行第三策的全盤大計。因為第一策亡命客恐怕不上當,已經試過一次沒有回音,第二策也不見得有效,搜山舉動並非易事,人手太少,要搜如此遼闊的山林,十萬大兵也不見得夠用。第三策成功的希望極大,既然非我人妖來了,必定帶有女人,用女人最方便有效,非我人妖卻是單人獨劍趕來的,根本沒帶有侍女。

  人群散去,最後走的人,也是最後到場的喪門煞陽和,他仍跟在冷蠍高飛身後,但走了三兩里,遇上了碧眼青獅,他便閃在一旁,似有所待。

  冷蠍高飛一向專和江湖好色之徒作對,但她卻不會和碧眼青獅正面衝突,一是大喇嘛行蹤飄忽不定,一是她的功力比喇嘛差上兩分,武林中敢與少林的百劫殘僧交手的人,只有碧眼青獅,可想而知,她有自如之明,絕非在喇嘛手中討得了好。並非是她欺善怕惡,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,公然叫陣她可不幹。再說,碧眼青獅好色如命,萬一落在他手中,結果太可怕了,明裏不宜動手。

  在宇內十三怪物中,除了百劫殘僧和不歸客,論真才實學,以碧眼青獅為最高的一個,也是最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。百劫殘僧數十年不見出現江湖,上次在大雁塔現蹤,以後又不再聽人說起,這種神龍一現的消息並未為武林所重視,信者不多,這傢伙心中略有顧忌的人,僅有一個不歸客。兩年前他糾合了七幻道同赴雲陽,要聯手除去眼中釘,豈知被文昌用一鍋滾油所暗算,燙掉了雙腳的一層皮,調養了一個月方行痊癒,更驚動了煉獄谷的人,計畫成畫餅。因此,他恨死了文昌,他發誓要抓住文昌食肉寢皮,方能洗雪那次的奇恥大辱。可是,文昌死在黑龍潭,他只好死了這條心,沒想到兩年後文昌又還魂復活,首先便把他的記名弟子飛虹鐵爪折辱一番,飛虹鐵爪飛騎將消息傳至五臺山,這傢伙恰好從京師遠遊返山,大怒之下,星夜趕到九宮堡出處瘋狂尋找。但文昌暫時不和他見面,他無可奈何。為了殺死文昌,他任何事都可以做出來的,但他認為黑旗令主虛有其表,九宮堡高手如雲,被文昌鬧得雞犬不寧,仍毫無辦法,這種人不值得聯手,三條詭計雖不以為然,但在毫無辦法之中仍值得一試,可是他心中仍然有憑自己力量找出文昌的打算。

  冷蠍高飛居然前來參與大會,碧眼青獅一見了她便無名火起,勾起了他在雲陽被暗算的恨意,那次這鬼女人不是曾經出來打岔嗎?

  他遣走了七幻道,獨自在前面等候,被他等著了。冷蠍高飛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,雖不敢公然向碧眼青獅叫陣,也經常想將賊喇嘛放翻,並不真怕賤淫僧,上次她敢跟蹤碧眼青獅,原因在此,要不是文昌搶先動手,她如果抓住機會下手的。

  她突然發現碧眼青獅從一株古樹下閃出,紅衣觸目,沉重的紫金降龍杖金光閃閃,賤淫僧的雙眼閃閃生光,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,不懷好意的獰笑,攔住去路。

  她知道麻煩來了,但並不心怯,密林中追逐不易,這兒的參天古木粗可合抱,地下落葉枝荊棘礙手礙腳,淫僧的一百二十斤紫金降龍杖不易發揮威力,沒有什麼可怕的,她站住了冷然盯視著碧眼青獅,一言不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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