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一七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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響起幾聲零碎的音符,兩個俏婦人抱著桐木琵琶,嬝嬝娜娜出現在茶座旁,香風中人欲醉。 「客人,照顧些兒。」一個左頰有顆美人痣的少婦,向文昌俏生生地打招呼。 文昌瞥了兩人一眼,心中怦怦跳,心說:「好妖媚的女人,要命!」 兩年多沒親近過女人,他似乎忘了,辛勤的苦練消去了他大部分時間和精力,他連想也不敢想啦!但先天上的本能,只消外力一加誘發,不請自來。 這兩個女人確是妖媚,穿的是荊釵布裙,但掩不住她們的成熟體態和美感,渾身曲線玲瓏,一年約二十四五,另一個略小些,二十一二左右,粉面桃腮,小嘴豐滿充滿性感,鳳眼中水汪汪,一道眼波,足以讓登徒子飄飄如仙,忘卻人間何世。春衫兒薄,露出的兩雙細腕白裏透紅,端得是我見猶憐,讓人怦然心動。 「好吧,兩位可以任意彈上一曲。」他信口說。 兩個女人在對桌先道了謝,然後落座。年長些頰旁有美人痣的少女一面調弦,一面問:「客人,可要唱支小曲兒?」 「隨便。」文昌仍然信口答,虎目在廟門搜索,希望能看到一名香火道人,以便請店伙喚來一談。 一陣細碎的弦聲乍響,聲勢如萬馬奔騰。 他心中一驚,定神向妞兒望去。 兩女人的目光,正緊緊地迫視著他,似笑非笑,神情極為曖昧。 「唔!是走江湖的有刺花兒,我幾乎走眼。」 有美人痣的少婦驀地嫣然一笑,用嚦嚦鶯聲唱道:「鐵拳如電,劍上光寒……」 天!居然是他自己編來賣唱的歌詞,甚至連弦聲的音符曲調也完全一樣。他吃了一驚,搖手道:「姑娘請住!這首歌是怎麼回事?」 弦聲倏落,少女面上泛起迷惘的神情,說:「這是江湖中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,姓蔡名文昌外號亡命客所編的歌,大爺可是不喜歡?」 文昌神色一變,苦笑著問:「這人目下何在?」 「不知道,也許死了,可能隱世了,他像一顆光亮的流星,突然而來,突然消失,誰知他目下怎樣了?」 「姑娘稱他為英雄,有說乎?」 「很難說他是不是英雄,一個人在世之時,難免毀譽交加,真正的英雄大丈夫,很難免妻不賢子不肖,何況他一個蔡文昌?據妾身所知,八個字可以說明他的為人。」 「請教是那八個字。」 「亦正亦邪,亦俠亦盜。」 「說得好,形容的正到好處,姑娘請往下唱吧。」 「大爺真要聽?」 這時,後面一桌來了兩個人。一個是瘦小乾枯,拄著一根山藤杖的老人,是從四川逃來的鬼影子孫明,另一個似頭碩大的猩猩白髮亂糟糟,白虯髯根根見肉,腰繫長劍,面容獰惡已極。看了他的長相,便知是十惡全作的江湖惡賊吳信。 兩人在文昌的身後入座,互相不見面,泡來了兩壺茶,便悄悄地交談起來。 文昌不知身後茶桌上來得是誰,向姑娘問:「請教姑娘貴姓芳名,是那一位前輩的高足?」 姑娘眼睛一亮,笑道:「妾身幾乎走眼,原來是同道,妾姓彭,小字君玉,那是舍妹君佩……」 文昌一怔,哦了一聲,搶著說:「原來是金陵雙姝,久仰久仰。」 彭君玉「噗嗤」一聲,笑得花枝招展,胸前雙峰搖搖,說:「不錯,金陵雙姝,人見人愛,也是人見人怕的九星妖女彭君玉,雨露神女彭君佩,你不怕?」 文昌也呵呵一笑,說:「江湖人都是玩命的蠢材,沒有可怕的,當然啦,賢姐妹的名聲不大好,確是歹毒了些,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,這就怪男人多有不是。在下也是江湖亡命,沒有什麼可怕的,要是不信,何不坐過來些?在下還得恭聆兩位的歌喉和指上造詣,聽一聽亡命客的亡命之歌。」 兩女一聲輕笑,果然拖椅移位,在文昌左右坐下了,香風徐蕩,中人欲醉。 這時,鬼影子身後的一桌,也到了三個人,兩個是少年書生,另一個是眉清目秀的小書僮,穿一身月白儒衫,個兒中等,眉目如畫,玉面紅唇,俊秀的面容和瀟灑的舉止,令人望而生愛。 像這種丰神絕世少年書生,不知要想死多少待字深閨的大姑娘。 廣場上十分熱鬧,鑼鼓聲震耳,說話的聲浪如不甚大,是難以聽清的。所以文昌和九星妖女的談話,後面的虯髯客和鬼影子並未聽到,還沒留意,他們在商討自己的事。 弦聲再起,九星妖女在音符飛動中間:「壯士高姓大名,能見告嗎?」 文昌呵呵一笑,道:「人的姓名,不過是便於叫喚的字號,怎麼叫都成。哦!這樣吧,就叫我亡命客好了,蔡文昌既然不在人間,我可以冒充一下,沾他一些光。」 兩個書生看清了鬼影子和虯髯客的側影,臉色一變。每一張茶桌上,皆設有燈檯,燈光下照得真切,無所遁形。 兩女移椅座過去時,還被兩個少年書生發現了,玉面一寒,右首年輕一兩歲的書生突然推座而起,卻被左首的同伴拉住了。 九星妖女當然也發現了兩個少年書生,先是大喜欲狂,再一看,瓊鼻卻輕哼一聲,嘴角出現一絲不屑的冷笑,扭頭倚著文昌坐下,不再理會。 九星妖女不認識蔡文昌,聽文昌一說,格格嬌笑道:「好人,你呀,好不知死活。」她一個纖指兒,點在文昌的左頰上不住蕩笑,又道:「你如果想冒充亡命客,有苦頭吃了,黑白道名義上的盟主要你的頭,煉獄谷方家也在找你。嘻嘻!你吃的消?七幻道、鬼魑山堂、冷蠍高飛等等,誰也想要你的命?天老爺!這玩笑開不得。」 她的身子幾乎偎入文昌的懷裏了,吐氣如蘭,令文昌心中怦怦跳,他說:「別廢話,開玩笑是我的事,免勞掛心,唱啦!」 弦聲再起,歌聲倏揚。 兩人的親熱勁,令遠處的兩個少年書生直瞪眼猛搖頭。 鬼影子不管任何身外事,他向虯髯客低聲說:「吳信兄,你可記得在西安府咱們答應七幻道的諾言?」 「怎會忘了?咱們不和他見面,管他娘。」虯髯客答。 「七幻道已經入川,咱們該溜遠些。」 「那是當然之事。」 「據我猜想,那老雜毛定然發現亡命客重現四川,所以趕去……」 「什麼?你說亡命客重現四川?」 「千真萬確,我便是被那小王八蛋砸破飯碗的。」 「好傢伙,帶我入川找他。」虯髯客怪叫。 「什麼?你要找他?」 「正是此意,那小王八蛋偷了我九轉玄丹,我怎肯甘休?不管明暗我必須宰他。」 九星妖女的歌聲,尖銳高亢破空而至,壓下了一切糟雜的聲音,她已唱至最激昂之處:「人海茫茫兮!任我浮沉,江湖莽莽兮!唯我獨尊。」 「砰」一聲暴響,鬼影子聽不清虯髯客的話,妖妞兒的歌聲打擾了他,一掌拍在茶桌上,茶壺茶杯和幾碟爪子花生炒豆滿臺跳,他也一蹦而起,怪叫道:「賊潑婦,雞貓狗叫嚎什麼?閉上你的臭嘴,不許唱。」 九星妖女扭頭瞥了他一眼,哼了一聲,扭回頭往下唱:「海角天涯,夢魂漂泊……」 鬼影子怎受得了,踢開座椅急衝而上,大手疾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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