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四六


  事情就過去了月餘,漢中府又恢復了平寧。文昌就在這風平浪靜中踏入了府城。

  首先,他打問施家父女是否已到,其次,他必須尋盤纏。金銀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,想在地下撿也必須起個大早。沒有金銀,他無法活動找人探消息。

  不錯,施家父女還沒來,此棧道上太難走,一天走不到三四十里,他比施家父女趕得快。

  入黑不久,他抱著琵琶走出了太平老店,信步朝大南門的興隆酒店走去,他相信,在這山區裏的漢中府,沒有人會認識他蔡文昌,更不會有江湖朋友知道他是新近名震江湖的亡命客。

  夜市初張,整頓整潔的南大街遊人似蟻,西側的店舖燈火輝煌,十分熱鬧。

  驀地,他感到頭腦一陣暈,心口受到無情的重壓,幾乎肩朝外翻,喉頭作嘔。

  他踉蹌站穩,閉上眼深深呼吸,他知道屍毒又進入某一段經脈了。這種突然襲來的痛苦,須持續片刻方可退去,這不是第一次,他已不再驚慌。

  他站在街中心,人潮在他身側往來不絕,他卻閉上眼默默地運氣調息以下襲來的痛苦,對身外一切一無所知。

  不知幾時,他身旁已沒有了行人。

  四名雄赳赳的大漢手持馬鞭,吆喝聲由北而來,四大漢之後,是一個身翠綠勁裝的騎馬少女。馬前有一個馬僮,搖晃著馬鞭緩緩而行,馬後,也有四個大漢護駕。

  馬上綠衣少女年約十七八,梳三丫髻沒繫包頭,穿上勁裝周身的曲線襯得曲線玲瓏,水汪汪的大眼,遠山眉略嫌粗了些,瓊鼻櫻唇,嬌笑時風情萬種。

  看頭上的三丫髻,是待嫁的大閨女,看身段和眉梢眼角的風情,天知曉她的飽滿酥胸是不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?

  「讓道!紀府的千金來到。」開路的大漢怪叫,好像是怕有人不知來的是紀府的大閨女似的。

  文昌正在強壓襲來的無邊痛苦,額上冷汗直流,臉泛青,頰肉不住抽搐,怎知大漢是沖他而叫的?

  「壞了!這位客官有苦頭吃了。」走避的一個路人低叫。

  馬上的紀千金小姐勒住了馬,馬僮一把抓住了馬絡頭。看光景,這丫頭的騎術好得有限。

  「滾開!狗東西!」一條大漢迫近文昌面前怒吼。

  文昌吁出一口長氣,身子一晃,他還沒睜眼睛,再深深吸入一口氣,並未移動足步,他知道有人找麻煩,但已到了緊要關頭,痛苦的浪潮就要退了,不能移動,那會讓痛苦更上升。

  「打他!」馬上的少女沖文昌的背影嬌叱,好一個驕狂的小娘們。

  「叭叭!」文昌的肩上受了重重的兩馬鞭,接著是兩聲讓人難忍的臭罵:「狗東西!你的骨頭生得賤。」

  「叭叭!」又是兩鞭。

  文昌咬緊牙關,衝出兩步。

  「著實打他!」小娘們又在叫了。

  「叭叭叭!」三聲暴響,文昌就感到頭上和肩胸如同火烙,七馬鞭打得他眼冒金星,憤恨掩蓋了屍毒滲入經脈的苦痛,他狼狽地轉身,眼裏的金星漸散,向清脆的女人聲音來處:「為……為何打……打我?」

  街燈明亮,照見他大汗如雨的臉孔。終於,眼前金星和烏雲散去了,他看清了馬上的姑娘,也看清了四周的四名大漢,和駐足觀看的不少過路人。

  「為何阻路?你這該死的豬狗!」一名大漢大叫。

  文昌舉目環顧,用衣袖擦掉額上的大汗,痛苦的浪潮未退盡,他沒法動手雪恥,切齒道:「街路可……可通三匹馬車,我……我怎又阻了你……你們的……的路?」

  「打他!」馬上的姑娘橫蠻地叫。

  「叭!」一鞭打到,文昌的臉上出現了鞭痕。

  左側人群一亂,衝出一男一女,女的是一身白,白得耀眼,飛搶出來,男的一身紫衣,沉喝已發:「住手!休逼人太甚。」

  大漢第二鞭正往下落,白影已到了,是白衣姑娘,伸纖手勾住大漢的手臂,脫手飛擲。

  「啊……」大漢狂叫,平空飛出三米外,「吧嗒」仆倒在人群之前。一個路人也曾打落水狗,突然一腳猛踢,然後往人叢裏一鑽,佔了便宜溜之大吉,把大漢踢得鬼叫連天。

  「打得好!」有幾個路人怪叫。

  人影突止,所有的人全嚇壞了,一個小姑娘伸手間便把人扔出丈外,豈不可怕?

  「啊!你們好大的膽子。」馬上姑娘怒叫。

  紫袍人好一表人才,臉色如古銅,劍眼虎目,三綹黑髯拂胸,不怒而威,但這時卻微微一笑說:「姑娘,假如你想家破人亡,太容易了。」說完,拍拍腰間長劍。

  白衣姑娘也拍拍長劍,冷笑說:「小賊人,你認為本姑娘不敢殺你?你再叫叫試試?」

  另一個大漢突然在姑娘身後撲上,要扣姑娘的脖子。

  白衣姑娘可能身後長了眼,大旋身一手格開伸來的大毛手,左掌出如電閃,「叭叭叭叭」就是四記正反陰陽掌,四記耳光把大漢擊倒在地,大牙滿地跳,咿咿呀呀掙扎難起。

  白衣姑娘一聲嬌叱,撲近健馬。

  「丫頭,不可。」紫衣人叫。

  馬上姑娘銀牙一咬,兜轉馬頭扭頭叫:「你們好好等著就是……」

  文昌抹掉眼角的汗流,咬牙切齒地接口說:「大爺等著。我說,你會受到惡報,你會家破人亡,你會死活都難,你會後悔你今晚的孟浪和橫蠻。」

  白衣姑娘倏然轉頭,訝然叫:「呀!是你,是你,你……你怎麼了?」

  文昌也看清了她,吸了一口氣,說:「謝謝你,夏姑娘。」說完,扭頭便走。

  白衣姑娘正是白衣龍女夏苑君,紫衣人是她的爹爹四海神龍夏承光。

  白衣龍女看了蔡文昌的面色,與及當街受辱的光景,便知他必定遭到難以忍受的變故。像他這種高傲的人,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受辱?她感到一陣憐愛的感覺泛上心頭,這次相逢,也帶給她無窮的震撼和激動。

  文昌的痛苦浪潮已過,臉容漸漸正常,謝了白衣龍女,扭頭便走。

  白衣龍女晃身搶出,粉面紅潮上升,急急地說:「蔡壯士,你有困難,你必須……」

  「在下從不知困難為何物,也許這八馬鞭在我來說,忍受下來太困難了,但我會好好地回報他們。」文昌搶著說,大踏步朝前面人叢裏闖。

  四海神龍晃身攔住,笑道:「蔡壯士,你我並不陌生。」

  「不錯,龍駒寨我們有一面之緣。」

  「在下夏承光。」

  「呀!是四海神龍夏前輩。久仰大名,如雷貫耳……」

  「蔡壯士,不必說這些場面話虛偽客套。你有困難,臉色泛青,冷汗未收,是……」

  「晚輩不勞掛懷,生平不慣受人憐憫。對不起,晚輩要去討生活,少陪。」文昌搶著說,拱手行禮傲然舉步,往人叢中一鑽,飛步走了。

  父女倆怔在當地,臉上無光。

  「好一個剛強高傲的年輕人」四海神龍喃喃地說。

  「爹,盯住他,他需要幫助。」白衣龍女焦急地叫。

  「他不接受我們的幫助的,那次你也是在大街上折辱他。」四海神龍搖頭苦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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