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〇二


  人化猛虎,劍似蛟龍,從另一兇猛撲上搶救同伴的大漢刀下楔入,從一旁旋出,但見人影劍芒一閃,突又有人影重現,劍影亦杳。

  「啊……」大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,挺刀踉蹌前衝,「砰」一聲仆倒在文昌身側丈餘,刀拋滑出丈外停止在塔根壁下。身軀掙扎著捲曲,然後向上翻,吁出一口長氣,突然抽搐了兩下,像洩了氣的皮球癱瘓了。創口從右腰斜上,割開了胸肌,剖開了下顎,經右頰旁劃過左眼角,鮮血如泉湧,已無可救藥。

  文昌足踏丁字步,劍身血跡一片猩紅,斜身站立如同石人,臉上每一顆細胞似乎都凝結了,虎目寒冷而堅定,凝盯著三丈外的震字旗主彭芳。

  包括外圍的八名男女,全都發出一聲驚呼,被突然的變故驚住了,被文昌快速無比的雷霆一擊嚇了一大跳。

  錯愕中,搶出兩名黑衣大漢,挺劍護身撲向倒斃在血泊中的兩名同伴。

  文昌的目光顯得寒冷而陰森,劍訣徐引,冷叱道:「退回去!人已死了。」

  兩大漢嚇了一跳,倏然止步。先聲奪人,文昌剛才兇猛狂野的驚人氣魄,與目下冷森的神情,確是令他們膽寒,心中發毛。

  震字旗主神刀奪命彭芳心中凜然,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沒有,文昌剛才兇狠的雷霆一擊,深得快狠穩準的秘訣,不但手法上乘,而且銳不可當,他心中有點虛,不敢冒生命之險打沒把握的仗,兩名大漢是他的左右臂膀,功力在所有的手下中出人頭地,僅在一照面極短暫的剎那間,同時中劍慘死,豈不可怕?

  在心中發毛駭然難言中,心頭泛上了無比的憤怒,舉手招回兩名手下,厲聲道:「用六合刀陣殺了這狗東西,列陣。」

  應聲掠出七名大漢,七把鋼刀出路,他自己手按刀靶,一步步迫進。

  六合刀陣,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用以對付高手的陣法,八把刀在他的指揮下,四面合圍,同時進擊,封住上下四方,齊向內聚,所以是為「六合」,任何人也難逃出八把鋼刀的同時襲擊下,除非是刀槍不入的可怕高手。

  但文昌踞壁而立,身後無法包圍,他必須將文昌引出,不然合圍無望,也就是說,他想使用六合刀陣目下有困難,不能合圍,也就無法八刀齊下將文昌困死陣中。

  七個人三面迫進,在兩丈外止步,七把鋼刀光芒耀目,刀尖前指。他自己再進五尺,冷然徐徐撤刀。

  他的刀背後刃口鋒利,刀身沉重,在單刀中,厚背鬼頭刀論重量僅稍次於九環刀,同時可以砍碑破壁的重傢伙。刀出鞘,冷電四射,寒氣森森,左手一拉披風綽在手中,向前一抖,風聲呼呼中碎步欺進。

  文昌並未被披風所誘,左腳前探,劍尖下垂凝神待敵。

  「且慢還手。」有人突用直震耳膜的嗓音大吼。

  有人出聲喝止,但已晚了一步,一刀一劍已開始行迅迅雷一擊,刀如猛虎,劍似怒虎,但見刀光劍影三進退五接觸,人影進退如電,刀劍難分,黑色的披風亂舞,罡風四射,功氣直迫八尺外。

  「錚錚!錚」龍吟虎嘯中傳出驚人心魄的金鐵交鳴,火星激射,寒芒飛騰撲擊,兇悍的照式連綿而出。

  「呔!」吼聲乍起。

  「錚!嗤!」鏗鏘的響聲與罡風撕裂聲刺耳欲聾。

  人影乍分,黑影暴退。

  神刀奪命飛退丈外,站穩了,刀尖緩緩下降,左手的披風徐徐飄還,他面色如同厲鬼,額上青筋不住跳動,汗光閃閃,怪眼不住眨動。

  他兇狠地狂攻五招十刀,生死在呼吸間,最後一刀出手後勁不繼,對方的劍已快著體,他只好火速撤出,想誘文昌離開塔下。但文昌不上當,並不跟蹤追出,左右七名手下無法合圍,六合刀陣無法展開。

  罡風漸止,五塊破黑布翩然落地。這是從披風中掉下來的,披風至少也挨了五劍之多。

  文昌本已追出八尺,但不等左右的黑衣大漢撲出,已捷如電閃回到原地,仍然擺出接觸前的姿勢。他額上見汗,但臉色未變,舉劍的手堅定如同鐵鑄,冷靜陰森的神情絲毫未變。

  由雙方神態上估量,神刀奪命已據下風,敗象已顯,難以支持的表情流露無遺。

  出聲喝止的人,是八名白衣人的首領,喝聲晚了一步,他正欲搶出,但見只有神刀奪命一個人,似乎已料定神刀奪命討不了好,所以不再上撲。

  第一次接觸告終,白衣人微微頷首,向七名同伴舉手一揮,有六名白衣人左右一分,他自己帶著一名中年白衣人從容舉步向裏走。

  兩名黑衣人擋在前面,刀嘯乍起,雙刀伸出擋住去路,右首黑衣大漢厲聲喝道:「站住!不許過問插手。」

  為首的白衣人淡淡一笑,那了挪掛在腰間的大鐵鉤,奇特的長手不注意地抹了抹鬍子,道:「大雁塔並非是貴主人的斷腸崖,豈能禁止尤某往來?讓開,老兄。」

  「一句話,不許插手。」黑衣大漢說,但持刀的手不住輕顫,顯然心中已虛,形之於外。

  「在尤某面前,你這種舉動太放肆了。收刀!」

  兩名大漢情不自禁退了兩步,想收刀卻又有點不甘。右首黑大漢牙一頓,挺了挺胸硬著頭皮道:「尤前輩名震江湖,在下自知放肆,但重責在身,奉命行事,不得不如此。」

  尤前輩極有風度地含笑點頭,然後向遠處的神刀奪命亮聲叫:「彭當家,可否遣走貴手下讓尤某通行?」

  神刀奪命正調息,扭頭沒好氣地叫:「任何人皆不許擅行插手,即使閣下鐵臂猿尤師父也不列外,九宮堡的事,不許外人干預。」

  鐵臂猿尤健,是無盡谷無盡谷主秋痕的得力臂膀,在江湖大名鼎鼎,功臻化境,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。他的相貌身材像個大猿,一雙長臂已練成刀槍不入的鐵臂功,五指抓石如粉,掌力可裂石開碑。他的大鉤是外門重兵刃,一聲之下石破天驚,能接下的並不多見,是個黑道惡剋星,惹火了他,他絕不會輕易罷手。在外表上,他極有修養,似乎不計小節,氣度恢弘。其實,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,外表不動聲色,暗中卻不饒人,他與無盡谷主的第一名得力高手金奪銀刀凌光祖交情不薄,但兩人的為人正好相反。凌光祖為人豪爽,氣度寬宏而能容物,極獲白道朋友的敬重,一言九鼎人人敬服,鐵臂猿在外表學凌光祖的榜樣,可惜本質上差異太大。

  神刀奪命彭芳,不過是一個震字旗的旗主而已,論功力相差太遠。論武林聲望也差得太遠,竟然狂傲地出言頂撞,鐵臂猿怎受得了?但在外表上,鐵臂猿並未變臉,呵呵一笑道:「當家既然不給尤某留餘地,尤某只好自行其事了。」說完,從容舉步。

  兩大漢一咬牙,踏進一步伸鋼刀沉聲道:「止步,不許闖。」

  「尤某不闖,走走而已。」鐵臂猿含笑答,硬向刀尖上撞,眼中厲光乍閃,笑容令人心寒。

  「站住!」兩名黑大漢沉喝,同時一刀截出。

  白影一閃,從兩把鋼刀中閃過,兩名黑衣大漢同聲狂叫,向外飛拋,兩把鋼刀已到了鐵臂猿手中。

  鐵臂猿雙手齊揚,兩把鋼刀無聲飄出,飛射三丈外一座石碑,兩聲輕響,竟然神奇地插入碑座,入石八寸,刀靶巍顫顫地輕搖不已,他掃了臉色泛青的另六名黑衣大漢一眼,淡淡一笑道:「諸位,請不要阻尤某的道。」說完,和一名同伴大踏步走向裏去,走了丈餘,哈哈一聲長笑,兩人突以電光石火似的奇速,眨眼便穿透重圍,到了塔下方人影重現。形成包圍的外圈黑衣人,誰也不敢出手相阻。

  遠處傳來一聲怪異的長嘯劃空而過。神刀奪命向文昌冷笑一聲,不理睬掠到的鐵臂猿,舉手一揮大叫道:「退!全部撤走。」他收了刀,轉身輕瞥了鐵臂猿一眼,冷冷地道:「這位蔡文昌乃是敝上必欲得之人,也是七幻道白鶴仙長勢在必得的正主兒,尤師父留意些就是。」

  「哈哈!尤某擔待得了,無盡谷沒有怕事的人,敝長上也不是一嚇便倒的三歲娃娃,天下白道朋友更不是紙糊的。彭當家請放心,承讓了。」

  神刀奪命冷笑一聲,帶著手下抱了屍體走了。

  文昌本想乘機溜走,但身形未動,鐵臂猿已看出他的心意,一閃即至,其餘七名白衣大漢也飛撲而上,三方面圍上了。鐵臂猿點頭叫:「小友,借一步說話。」

  文昌心中一驚,但仍不害怕,泰然問:「在下沒聾,你說啦!」

  「江湖中這些天謠言滿天飛,說無盡谷已和九宮堡同流,據說是閣下所放的消息。請教,閣下的消息從何而來?」

  「在下遠不想在威脅下回答尊駕的問話。」

  「呵呵!你要回答的。尤某奉命追謠,已經追問過好些人了,最後一人招供說是你說的,閣下是聽誰說的?尤某不想多事,只追問消息從何而來,希望小友指教。」

  文昌冷然一笑,道:「這消息確是在下傳出的。」

  「小友由何處聽來的?」

  「哼!是在下傳出的,那就夠了。」

  「是你造謠的?」

  「在下說的是事實。」

  鐵臂猿面色一沉,冷笑道:「你有何為證?」

  「東郊大玄壇廟,在下被貴谷的爪牙所擄,親耳所聞,親目所見,半點不假。」

  「呸!你好卑鄙,竟然血口噴人,造謠中傷本谷的聲譽。玄壇廟是一座廢墟,根本沒有本谷的人在城近郊潛伏。白道朋友都是有家有業的人,用不著另建秘密藏污納垢,你竟然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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