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八二


  文昌急急逃命,他不敢招惹煉獄谷的人,一個小侍女也有幾乎和他拼成平手的造詣,她們的夫人還了得?不逃才是傻瓜,他全力飛掠,愈跑愈快,三更初便到了府城,從長門處越牆而進,抄小街撲奔鼓樓。

  街上夜市已散,有些大店前掛了一些光線黯淡的路燈,寒風呼呼,行人絕跡,他在鼓樓前留下了暗記,伏在暗影中耐心地等候。

  更鼓聲不斷傳來,走東大街的更夫已經到了長樂門。這是說已經三更整了。當更夫回到永興坊防近時,四更要從那起點。

  「篤篤篤!噹噹噹!三更整的更鼓已傳到遠處,三五聲犬叫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

  四條大街空蕩蕩,鬼影俱無,鼓樓上層有燈光,人影依稀,下一班的更夫起身了。

  文昌心中狐疑,替小花子和黑鐵塔擔上了心事,至今不見兩人現身,難道說他們出了意外?

  他向西北鏢局看去,門坊空闃無人。

  隔壁吸血鬼封三爺的宅院燈火全無,兩頭大犬正爬伏在臺階上,狗眼映著鼓樓上的燈火,像兩對青綠色的明亮大珠。

  轉過另一面,退了職的左參政施大人的府第,燈火隱隱,卻萬籟無聲。門前的旗桿已不知何時鋸掉了,大門沒關上,門內照壁前,隱隱可以看到一名甲士的身形,在暗影中往來巡走。他心中大惑,怎麼?門庭冷落的施府,竟然有官兵把守?見鬼!

  他愈等愈心急,驀地,一個奇快的高大黑影幽靈般地從南大街暗影處掠出,越過街心進入西大街,閃入西北鏢局的牌坊式門坊內不見。唯一可以看見的是,他的頭上光禿禿地。

  「咦!這人的輕功造詣駭人聽聞。」文昌喃喃自語。

  封家的兩頭巨犬,搶下臺階巡走了一遍,無所發現,很長時間方重回原處伏倒。可知剛才的黑影,輕功的身法委實高明,連狗也來不及發現有聲。

  「篤篤篤篤!噹!」四更的聲音傳到,遠處的永興坊有盞燈籠晃動,更夫已向鼓樓走來了。

  文昌已絕望,知道兩人不會再來了。也許,他們今後將天南地北在各地漂流,永遠不會再相聚一堂了。

  他心中一陣悵然,忖道:「願他們平安如意,我必須闖我自己的路了。」

  他似一頭狸貓,繞過了北大街,從施府左首十餘家宅院中上了屋頂,從瓦後越進入施府的後花園。施家的宅第隱有燈光,但後花園卻黑沉沉。園右,是吸血鬼的後院,僅隔了一道矮牆。

  他鬼魅似地掛上牆頭,側著腦袋向裏察看。這是封家第三所大樓的後院,後面有一座空坪,堆了許多木料磚石,正準備大興土木。

  第三所樓共分兩層,上一層僅四面有小窗,不像是樓,倒像一座監獄,比起不遠處施家的大樓,相去天壤。施家的大樓外有長廊,裏面是精緻的花格子長窗,廊外的扶欄是雕花矮欄,只可隱約看見廊內的形象,排列著一些盆景,確有官宦人家的氣派。難怪吸血鬼在後院加建高樓。大概是想和施家爭短長,也難怪現任右參政厲春水,要謀奪施家的宅第據為己有。

  他估計吸血鬼定是和家小在後樓納福,用不著進內院打草驚蛇,便飄落後門附近,飛躍而起,上了三丈高的磚牆,手扣住一座小窗的木框,貼耳傾聽裏面的動靜。

  妙極!裏面有輕微的鼾聲,顯然有人沉睡。他抽出幻電劍,稍一用勁,便割斷了兩根窗框,將木框插在一旁,輕輕在窗縫中劃了一劍,又輕輕推開了窗,方收劍飄入,依然掩上窗門。

  他貼在窗旁等了一會,房中太黑,一無所見,只聽見左首有輕微的鼾聲發出。

  他第一次做賊,身上沒帶千里火,大膽地摸近床邊,冒險取出火摺子擦動上面的石刀,火光出現。

  看了房中的陳設,他知道是下人的居所,床上沒有帳,兩個髮亂釵橫的僕婦正睡得香甜,老棉被又厚又重,蓋住了身子只露出腦袋。

  他熄了火摺子,心中大定,居然被他闖進內室裏了,這裏不會有護院巡哨的,他輕輕推開房門,進入走道,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,左盤右轉先進花廳,這可分辨主人的居室。

  花廳外門沒有關上,可以看見上面寬闊院子,和對面二進樓的景況,他向外仔細打量,果然被他發現院子的左右走廊,與前廳相連接,有一個黑影剛消失在走廊盡尾,可能是去前院了。

  他放了心,從右後廳門走入黑暗的通道,進了一間朱漆房門前,先貼身傾聽,音息全無,便伸手試門,找出門閂的位置,用小劍小心地開了一條縫,再慢慢撬開門門,推門而入。

  房中一燈如豆,佈置得十分華麗,可是他白費心機,床上羅衾錦被內睡的是一個少女,而不是吸血鬼封三爺。

  他不願再瞎摸,老實不客氣挑高燈,大踏步走近床邊,伸手去掀羅帳,要拿人問話。

  床上的少女十分警覺,燈火大明她便驚醒了,剛睜開眼,看見一個銀紫色的身影掀開了羅帳。

  「哎……」她驚叫。

  可是剛發出,便被文昌按住了她的嘴和鼻子,輕嚇道:「安靜些,不然你會後悔。」

  少女拼命掙扎,但毫不起作用。

  文昌背光而立,身影遮住了燈火,他只能看見少女的一雙驚恐的大眼,看不清臉容,僅由手上的感覺猜想,這少女嬌嫩的叫人心動。他這時沒動心,輕聲問:「封三爺的房間在何處?說了饒你。」

  他放鬆按在她嘴上的手,但並不挪開,預防她喊叫,少女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容,也聽出他的聲音,似乎神情一懈,但仍驚恐地問:「壯……壯士,你……你的來……來意……」

  「不許問,你還未回答我的話。但你可放心,我不會侵犯你,我是來搶劫的,要財不要命也不會劫色,但你如果扯謊,休怪我心狠手辣。」

  少女吁出一口長氣,問:「你不會傷害我這個可憐的弱女子吧?」

  「你定然是吸血鬼的女子,但我仍然不會對你無禮,唯一的要求,是你的珠寶箱。你爹爹吸血太多,不知坑了多少人,珠寶帶有血腥,我替你取走消災。」

  「你胡說。」少女居然不怕啦,還發橫哩。

  「哼!我胡說?白天在樊川南面,一家姓盧的父子女三人同時上弔,如果不是被我碰上,三條人命就足以將你爹爹打入十八層地獄。我將人救了,花了不少銀子,必須找你們賠償……」

  「壯士,你別囉嗦好不?」少女搶著說。

  「什麼?你比我還兇?不打你……」

  「蔡壯士,你聽我說……」

  文昌大吃一驚,沉下臉叫:「怪!你怎知我姓蔡?」

  「吸血鬼已逃往西北鏢局避禍,你找錯地方了。」

  「你這不逆大道小母豬,你叫你爹也叫吸血鬼?你……」

  「蔡壯士,你仔細看看我是誰?」

  文昌吃了一驚,放開手閃在一旁。

  燈火明亮,少女擁衾坐起,只露出她那使人目眩的清麗面孔,怪!她竟然不害怕,在向他微笑哩!

  文昌大驚,他感覺臉上一陣熱,沒來由地心中狂躍,偏過目光道:「你是長安酒肆樓上的女郎。說!你與封……不必說了,你的珠寶箱放在何處?」

  「我爹爹為官清正,因此受人猜忌排擠,幾乎家破人亡,所以給我首飾不多。壯士可以拿去以壯行色,不必再找封三爺了,西北鏢局的人不好惹。」

  「什麼?你爹爹為官清正?你……」文昌不接飾盒,訝然問。

  「妾姓施,小名玉英,家住隔壁……」

  「天!你是施大人施若葵……」

  「那是家父。」

  「見鬼!你怎麼跑到吸血鬼的家裏來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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