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七九


  虯髯客走不了,心膽懼寒,即使七幻道不拔劍,赤手空拳,便足以制他以死命,為爭一口氣,這條命可能會斷送在這,真是呼天不應,入地無門,後悔已來不及了。

  他勉強壓下心頭的恐怖,不再正面接招,八方遊走,開始遊鬥,希望找機會進入後廳門口。他不敢出大廳門,在空敞之處逃跑不了。

  換了兩個照面,七幻道的一雙大袖罡風滾滾,風雷殷殷,袖拍之下,宛若萬斤巨鎚打擊,迫得他氣血翻湧,甚至無法站穩。

  「打!」七幻道叫,左袖一揚,「啪」一聲震開龍首杖,右袖再扔,「啪」一聲抽個正著。

  虯髯客百忙中抽掌自衛,恰好和大袖相觸感到左手如中電擊,像是廢了,「哎」一聲驚叫,無可抗拒的潛勁將他震飛丈外,「砰嘭」兩聲,撞翻了長案同時滾倒。

  七幻道一聲長笑,大踏步走近。一面道:「你死定了,身上的東西全是我的。」

  走近了,不由虯髯客爬起,舉腳向下踏。

  驀地,燭光突滅。同時,一道淡淡的銀色光珠閃電似地射向老道的左肋,也在同一剎那,長笑一聲震耳,喝聲亦至:「老雜毛,算賬的人來了。打!」

  來人是文昌,他用兩塊木片擊滅了巨燭,掠出側廂門,飛刀也隨聲出手,他對飛刀沒有多大指望,就是想阻一阻老道下毒手。

  七幻道猝不及防,也大意了些,並未運功護身,飛刀來勢極速,旋轉而至,可破內家氣功,等他發覺時刀已近身,「嗤」一聲從他胸下掠過,劃開了八卦大袍的前襟。假使他不是向後微仰,肋下可能受傷,因為飛刀觸衣的厲叫聲有差別,他知道高手來了。

  「打!打!打!」文昌在廂門口大吼,吼完一閃即逝,三段小木片連連飛出,飛行的叫聲十分古怪。

  七幻道領教過飛刀的厲害,再一聽厲叫特別,還弄不清是啥玩意,大廳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他怎敢大意?他顧不得地下的虯髯客,向旁急閃,折向狂趕,一面叫:「死囚,你好大的狗膽!」

  他到了廂門旁,雙掌連環狂拍,掌勁以排山倒海之勢,攻向先前文昌站立現身之處。雙方交手不過是剎那間的事,他的身法奇速無比,料定文昌脫身不易,這兩掌任何一流高手也難禁受。

  「轟隆隆!」廂壁禁不起如山掌力的拍擊,紛紛倒塌。

  文昌不在那兒卻在裏面發出哈哈狂笑,進了東廂走廊,愈走愈遠。

  「王八蛋,我不信你逃得上天入得了地。」七幻道怒叫如雷,緊迫狂趕。

  「哈哈,老雜毛,咱們來玩玩。」文昌一面走一面叫,三兩轉折,早已閃入重廊疊室之中,不見了。

  虯髯客吊著麻木的左臂,忍痛爬起溜入後廳,往暗房中一鑽,逃之夭夭。

  七幻道追丟了人,心中大怒,忍住衝口而出的粗話,靜下心神,開始運耳力逐屋搜尋,像一頭貓追獵逃鼠。

  整個封氏別館死靜無聲,廳房極多,樓上也是重重房舍,要搜談何容易?搜得他火起,點起一把無情火,自己站在另一所大樓的瓦面上,當心細看是否有人逃出。

  火光沖天,直至所有的房舍全部起火,仍不見有人逃出,連老鼠也沒有發現半個。

  文昌早就走了。他先躲向後廳,看到一個黑影踉蹌而來,趕忙迎上低叫:「是吳信嗎!來!由後面土丘溜走,老雜毛太可怕。」

  虯髯客踉蹌前奔,一面虛脫地道:「那狗妖道可惡,此仇不報誓不甘休。」

  文昌一把架在他胳膀上道:「報仇是以後的事,目下逃命要緊,我助你一臂之力,快走兩步。」

  兩人逃到後面土丘密林,下面封氏別館火光已現,文昌架著虯髯客全力狂奔,一面道:「你可以運功療傷,不然手臂要廢。」

  「不要緊,老道這一袖我還禁受得起,目下就是稍有些麻木,先天真氣已可運至掌部了。」虯髯客答。

  兩人奔了兩里地,到了一道乾溝旁。兩排光禿禿的白楊樹向西延伸,扭頭回望,但見東邊天際一片火紅,大火已不可收拾。

  「不怕妖道找來了,歇會兒。」文昌說,放開虯髯客,自己靠在一株樹幹上。火光照耀下,人的五官清晰畢現,他死盯著虯髯客,暗暗切齒。

  虯髯客也靠在另一株樹幹上喘息,一邊伸展左臂,發現文昌正用奇怪的眼神死盯著他,心中一驚,問:「老弟臺,你為何用這種眼神盯著我?」

  文昌冷冷一笑,道:「在下要認清閣下的尊容。不錯,不過蒼老些而已,倒是風采更盛當年。」

  「咦!你認得老朽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老弟臺尊姓大名?」

  「我亡命客蔡文昌。」

  「啊,你就是偷走吸血鬼封老狗珠子的蔡文昌?」

  「正是區區在下。」

  虯髯客開始用奇怪的眼神注視文昌,久久方道:「珠子老朽不要了。」

  「哈哈!要不要是你的事,給不給在我。」

  「老弟臺,今晚多蒙臨危援手,銘感五衷,他日有緣,容圖後報。」

  「哼!在下也不敢接受閣下的後報了。我這條命還得留著,被你報死了豈不甚冤?」

  「啊老弟臺,你話中有骨頭。也可能你誤會了,咱們素昧平生,少見哩!」

  「確是少見,但少見並不算沒見過。」

  「老朽不是健忘的人,更非忘恩負義之輩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哈!」文昌用一陣狂笑打斷他的話,笑完道:「事實上你的話言不由衷,全錯了。咱們是老相好,十餘年前的生死之交。同時,你不但是忘恩負義之輩,更生著一副狼心狗肺。」

  「什麼?你胡說八道,你……」

  文昌站正身形,緩緩道:「想想看,十年前龍駒寨南面丹江河畔,虎頭峰下黑龍潭旁,那個曾經憐惜你,以生命作賭注下水底替你……」

  虯髯客如見鬼魅,一步步往後退,伸出顫抖著的大手,指著蔡文昌嘶啞地叫:「你……你就是……是……是那……」

  「不錯,區區正是被你打下黑龍潭幸而不死的小娃娃。」文昌一字一吐地答,稍頓又道:「咱們真是冤家路窄,在十年後又碰頭了。老狗,你想不到我蔡文昌仍未死吧?你沒料到十年後仍然見面的一天吧?天網恢恢,你難逃公道。你的報恩手段我領教一次足夠了,現在輪到我報復你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為何又……又救……救我?」虯髯客幾乎語不成聲。

  「報仇雪恨,我蔡文昌不想假手他人,所以引走妖道,好好謝謝你當年恩將仇報的鴻恩。」

  虯髯客渾身冷汗直流,驀地轉頭便跑。

  文昌一聲冷哼,衝上伸手便抓。虯髯客知道走不了,是拼命的時候了,一聲大吼,反手就是一記「倒行金鐘」。

  文昌向左一閃,手掌掠過對方的肩背,指尖勾斷百寶囊的掛帶,一勾之下,百寶囊被他順手牽羊抓在手中。

  虯髯客心痛如割,揮舞著龍首短杖大叫道:「還給我!還給我的百寶囊……」

  文昌將百寶囊納入懷中,左右飄掠,一面激他道:「你的命也保不住,還要百寶囊?乖乖束手待斃,免得死前受苦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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