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七七


  不久前面出現一座土崗,果林密佈。崗南,有一座土圍子,不大,寬廣不到二十丈,兩丈高的寨牆門樓上,懸了一盞紅色的燈籠,迎風搖曳。看光景,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宅第,是只有三五間大宅的私有土寨,而非村落。

  吳老狗奔至寨門口,吹了一聲口哨。門樓上的紅色燈籠突然熄滅,暗影中有人輕喝道:「得手了麼?」

  吳老狗飄入沒有寨門的破敗寨口,一面低答:「到手了,只問閣下是否也帶來了寶物。」

  這是一座寬大的古寨,寨口門是被人打破的,裏面亭臺處,假山園林修得十分整齊。中間是三棟崇樓,畫棟雕樑十分宏偉。可是燈光全無,空闃無人。

  門樓上飄下一個瘦小的黑影,點著一根山藤杖,領先踏上臺階。吳老狗在側後方大踏步跟上,一面問:「你把這棟封氏別館的人全斃了?」

  瘦小黑影啊了一聲道:「封老狗冬天不在這兒住,在城裏,這兒只有十來個健僕,用得著斃?你把我鬼影子孫明看成了殺人魔王了?」

  「哈哈!你鬼影子竟然大慈大悲了,奇聞……咦!你是說,封老狗不在這兒?」

  「不在。」鬼影子答得頂乾脆。

  吳老狗站住了,冷冷地道:「你是說,你並未得到那四顆珍珠?」

  鬼影子推開沉重的大門,裏面黑沉沉,扭頭說:「孫某已在府城做了手腳,拿來了。請啦!我們到裏面談交易。」

  吳老狗呵呵大笑,道:「我虯髯客成了初出道的毛頭娃娃了,你也很嫩啦!對不起,亮亮紅貨。」

  「你先亮。」鬼影子冷冷地說。

  虯髯客懷中一探,突又停下笑道:「你不亮我沒有亮的必要。」

  鬼影子略一沉思,終於在懷裏掏出四顆大珠,白亮亮地,在掌心閃耀,一亮即收,說:「閣下不愧是老江湖,我鬼影子第一次遇上對手了。」

  虯髯客沒有機會細看,又不能搶過來細瞧,呵呵一笑,也掏出一個小布包場了揚,一揚即收,道:「你不敢惹武當門人,我虯髯客可不信邪,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分散了才動手,手到拿來,其實他們沒甚不得了,真要硬奪,他們也無法保全這半幅秋山煙雨圖。」

  「請啦,到裏面去當面相驗。」鬼影子踏入大門。

  「唔!閣下是否有伴兒?」虯髯客突然舉目四顧發問。

  「笑話!孫某在江湖獨來獨往,無人不知你未免膽小了!老兄。」

  虯髯客站住不走,道:「防人之心不可無,老兄,你先走一步,勞駕在裏面先掌燈,不是吳某膽小,而是吳某老奸巨滑不想在陰溝裏翻船。請!」

  請字一出,他已向側掠走,從側屋上了瓦面,跳下側院一閃不見。

  不久廳中大放光明,大廳中全是笨重的紅木家具,佈置的俗不可耐,神龕上兩支巨燭,已被鬼影子點燃,拉過一張桌案自己跳上一端坐了,叫:「膽小鬼,來吧!」

  虯髯客在左後廳掠出,左手拖了一個被制穴道的人,呵呵大笑踏入廳中,把人丟下道:「閣下自以為了得,這兒就有一個人沒有被你制住。老兄,你越來越不精明了。」說完,一腳把人踢飛。

  鬼影子冷冷地啊了一聲,道:「一兩個人不成氣候,誰真去搜遍整座大院?」

  左側內窗突然發出一聲輕響,虯髯客手一抄,便奇快地拔出腰帶上的匕首短杖,道:「難道說,裏面還有未被制住的人?」

  鬼影子暴躁地叫:「老兄,你大名鼎鼎的老奸巨滑虯髯客吳信,竟然是個疑神疑鬼膽小如鼠的小混混,不像話,你有個完沒有?」

  虯髯客卻不理他,閃至內窗旁仔細搜索片刻,方定下心走到長案的另一端,怪眼不住向鬼影子打量,道:「本來,交換的地方應該由我指定……」

  鬼影子一躍下案,向外走,不悅地說:「好吧,今晚我們不換了,由閣下指定交換的所在,再見了。」

  虯髯客呵呵笑,怪聲怪氣地道:「來吧!你他娘的不必再搗鬼了,即使是另訂交換處所,閣下同樣可以事先埋伏下黨羽的。」

  鬼影子沉著臉回到案端,怪叫道:「老賊,我該宰掉你這疑神疑鬼的膽小貨。」

  「你為何不下手?哈哈!」虯髯客怪笑,「砰」一聲把布包按在桌案上,又道:「我們按規矩交換。」

  鬼影子把四顆珠子放在一個小盒中,放在案的另一端,緩緩向左外方繞,一面道:「我們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,卻效這種無信鼠輩的交換贓物方法,日後傳出江湖,真要令人笑掉大牙。」

  虯髯客向另一方向繞定,歪著嘴道:「笑掉大牙是他們的事,天下間該笑的事多著哩!你我都是老狐狸,如此公平交換彼此不吃虧。」

  兩人繞至中心,一聲冷喝,兩人同向另一方搶去,伸手把紅貨抓在手中,也幾乎同時大吼:「王八蛋狗養的,假紅貨!」

  虯髯客「叭」一聲掌拍在長案上,四顆珠粉碎了,怒叫道:「假的!四顆粉珠中,該有一顆毫無疑義,內中藏有覓寶圖一幅。王八蛋,你瞧瞧是真是假?圖呢?」他把珠屑信手一抹,確是中無別物。

  鬼影子把布卷殘圖劈面扔過,吼道:「狗養的,看看你劫來的秋山煙雨圖是啥玩藝?是他媽的素女經。孫某人一生不喜女色,要來有屁用。老狗賊,你定然吞沒了原因,騙大爺的珠寶,今天你如不交出……」

  虯髯客看了扔來的殘圖,吃了一驚,見鬼!那有什麼秋山煙雨圖?而是一卷手抄的黃帝素女經。據說,這是研習房中術的春畫,不知是那一位缺德鬼寫的,卻假借黃帝的聖名作為著者,說是黃帝御三萬女而成道,寫成此經云云,胡說八道。這本經原名叫做素女秘道經,另有一卷稱素女方,大概是出於玄門方士之手,算是古籍之一。至於是否有用,天曉得。但歷代帝王的宮庭內,卻必定有這種淫書存在,不是奇聞。

  他愣在那兒,鬼影子已經一閃即至,山藤杖猛地砸下,罡氣呼呼厲叫。

  虯髯客不得不接,對方攻勢太快太猛,他更不甘示弱,一聲怒吼,龍首短杖全力揮出,「噗」一聲響,兩人皆被震得側飄八尺,同聲怒叫,再次發起搶攻。

  大廳中寬敞,足以施展,兩人的修為半斤八兩,激鬥二十餘招仍未出現敗象,旗鼓相當,廳中的家具遇了難,摧枯拉朽般的紛紛碎裂。

  激鬥中,燭光搖搖,一個長袍飄飄的黑影驀地幽靈似的出現在大廳中,燭光映照下,原來不是黑影而是黑白相間的怪影。

  隱伏在側廂的文昌看清了怪影,倒抽一口涼氣,暗叫不妙,不是冤家不聚頭,又碰頭了。半點不假,正是相貌堂堂的七幻道白鶴散人。

  文昌心恨虯髯客十年餘前在黑龍潭畔對他恩將仇報,誓要親自報復,卻不願假手於人,深恐虯髯客死在七幻道之手,輪不到他出面報仇,他目下功力大進,任督已通,但按修為進境來說,只算一半功,距化境仍遠之又遠,想和宇內十二高手論長短,未免太不自量力了。七幻道的出現,令人心中發毛,他想退走,卻又心中不甘,想出面,不啻以卵擊石,划不來,他進退兩難,只好留下來靜觀其變,一面準備好暗器,必要時準備一拼。老實說,他並不很怕武林十二高手,黑夜中脫身並非難事。七幻道在老君谷無緣無故打了他一袖,幾乎要了他的小命,此恨刻骨銘心,他不會輕易忘懷。他深信結算之期不會很遠,七幻道也不會輕易放過他,兩人之間,早晚有拼個你死我活的一天,除非他不再在江湖浪跡,不然這一天必定會降臨。

  七幻道的出現,並未影響激鬥中的兩個人,依然放手狂攻,都不想停手,事實上兩人功力相當,撒手不易,誰收招先退,弄不好卻有性命之憂,自陷絕境。

  七幻道在地上拿起素女經,略一瀏覽,笑道:「呵呵!假貨,素女經不下百十種,真品已散失不存。這一卷是龍虎山老雜毛邵元節所寫的,只值半文錢。喂!你兩個蠢材給我住手,爬過來聽候吩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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