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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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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大雨滂沱中,踏入香益州,經知州衙門交水,然後踏入州城南門。這州城很怪,知州大人住在城外交水,州城卻讓土司建了衙門。 出北門走了三十里,開始進入崇山峻嶺,向上又向上,空山寂寂,遠古森林綿綿無盡,千峰萬巒之中,除了黑夷沒有漢人。 第二天,進入了四川地境。那時,雲南北部有一部分屬於四川,今天的鎮雄、會澤、昭通……全屬四川省,會澤是最南的一府,叫東川軍民府。 踏入敘州府境,麻煩來了。算起來,這兒距峨嵋山已不算太遠,已是峨嵋派的勢力範圍。 有關峨嵋派,傳說很多。早年,峨嵋的和尚各自為政,但本朝建國後,大刀闊斧整頓天下寺院,小的寺院劃為大剎管轄,有了統一的典章、制度,掌握了大小寺院的僧人。峨嵋寺院共有七十餘座,便形成了一個勢力龐大的集團,因此一來,暗地裏居然形成川南赫赫大派。 至於峨嵋山,沒有什麼爭論的,反正釋道兩教都是在漢朝發韌,釋教是外來的宗教,道教卻是咱們的土產,不管任何宗教,它本身必定具有侵略性,不然怎能傳播? 佛教說:峨嵋山是普賢菩薩騎著六牙象帶三千弟子東來開山。 道教說:這兒是秦王手下天皇真人的領土,開始是由張道陵教主的門徒唐覽統治的。更遠些,說是軒轅皇帝曾在宋皇坪商道於天皇真人廣成子。 不管誰是誰非,都是鬼話,反正和尚盤據著峨嵋山,驅逐玄門方士卻是事實。近來,只有張三丰敢來;後來,是光明老道(明末清初的事),住不了多久,仍被和尚們趕下山。 嵋峨派徒子徒孫在四川多如牛毛,自從擄來了雷璇姑,風聲鶴唳,集中在附近要對付司馬英,麻煩大了。 當司馬英和萱姑娘踏入四川的地境,便已落在峨嵋派門人的監視下了。他倆的一舉一動,全在峨嵋派的掌握之中。峨嵋派的高僧們,不乏無人無我與世俗絕緣的人,可是斤斤計較名利的和尚為數更多。早年,派中兩位實力派的大師至剛、至真,離山與其他門派的弟子夜襲天心小築,名義上是為曾死在游龍劍客手中的門人子弟報仇,名正言順,似乎無可非議。只是他兩人事前並未稟明掌門師兄伽藍尊者至善大師,替山門招來天大的麻煩。 後來,伽藍尊者雖知其中經過,也未深責他們,只警戒他們不可再惹事招非,留在山上苦修,安度了二十年歲月,倒也相安無事。 一個性情剛愎,自命不凡的人,做事極少替別人著想,做錯了也不容易認錯。兩個闖禍的和尚,就是這種人。 這種人一旦發現自己的錯誤時,有兩種顯著的反應,一是暗中設法掩飾,一是在明裏歪曲爭辯,只消在他爭辯時略加留心,便可發現他的弱點,聲音愈大,他的錯誤也愈大。 至剛和至真兩僧,本來就是實力派人物,他倆主持著大峨寺,也管轄著四川上千名俗家高手門人。上次亡魂谷大會,他自己不去,卻令師侄笑羅漢普遠和尚,帶了丁家雙俠和一群俗家弟子應武當之召前往,鬧了個灰頭土臉,丁良朋的愛女也橫屍亡魂谷中。 至剛和尚不僅不痛悔前非,反而惱羞成怒,以致再有雞足山大會的慘劇重演,派人擒來了雷姑娘,藏在歸雲閣挾為人質,專等司馬英前來送死。 嚴格地說來,歸雲閣方算得是峨嵋派的山上最下一座寺院,以下的寺廟都不聽峨嵋派的驅策。那時,下面的解脫庵還沒建造,往下數第一座古剎是伏虎寺,伏虎寺根本不理睬峨嵋掌門的威福。 反之,從歸雲閣之下,卻是玄門弟子與山上的和尚苦鬥的據點。像雲閣後面的玉女峰,是天女的浴盆。楠木坪是軒轅訪天皇真人問道處,這都是玄門弟子的古老地盤。 但玄門弟子敗得很慘,目下唯一的據點,是嘉定州峨嵋縣南門外的慈福院,俗稱老寶樓,住了五十名道侶。可惜他們人數太少,勢力日衰,終於在正德三年垮臺,被改建為聖積寺。從那時起,玄門弟子一敗塗地,全部退出峨嵋山,天皇真人廣成子鬥不贏普賢菩薩。 歸雲閣也就是後來的華嚴寺,是唐朝福昌達道禪師的道場,目下卻是至剛和尚的大弟子野愚和尚竺德主持。 歸雲閣佔地不廣,三間大殿,兩列禪房,寺左是玉女峰,附近的巖石,像無數捲雲湧起。 入暮時分,這一帶峰壑雲霧升騰,形成奇觀。 主持野愚和尚,已經年近花甲,但性情孤僻古怪,甚至有點乖戾。他的徒弟最多,也最不聽約束。但怪的是他和丁家昆仲卻感情甚篤,而丁家昆仲卻又是俗家門人中頗具俠名的英雄。 在峨嵋六僧鎩羽歸來後,至剛至真兩僧赫然震怒,立即暗中傳諭本門弟子,準備一雪前恥,設下彎弓擒猛虎,安排金鉤釣蛟龍。他不替山門著想,動了無名。由於他倆是實力派的元老人物,掌門師兄又遠在金頂苦修,正好讓他們搗鬼。 要來的事終於來了,司馬英一雙愛侶膽大包天,堂而皇之進入了四川,更令峨嵋門人憤慨,未免欺人太甚嘛!兩人便敢到峨嵋山索人討野火,峨嵋門人怎受得了? 司馬英踏入敘州府城,便發覺有盯梢的人,隨時隨地都可以發現不友好的敵視目光,他知道,他倆已到了滿是荊棘虎狼而無朋友的惡劣環境中了。 這一天,是進入四川以來最晴朗的一天,涼秋的太陽暖洋洋地,晴空萬里無雲,黃葉在凜凜秋風中飛舞,官道上旅人行色匆匆。 一早,他們離開了犍為,這座在江邊沒有城牆的縣城,面臨平原卻人煙不多。兩人知道風聲日緊,早已結紮停當,兵刃暗器齊全,外面罩了長青衫,小包裹掛在肩上,隨時準備丟棄。 遠遠地,三岔江口在望。那是四望溪口,流入大江,只有一條木橋可通行旅,溪寬約有十二三丈左右。橋沒有扶攔,且闊有兩丈,倒還堅實,可通車馬。左面不遠,岷江滾滾而下。 兩人踏上了溪口橋,前後看不到半個人影。 司馬英踏上橋頭,挽住萱姑娘的纖手,笑道:「每一次過渡走橋,我都恐怕你望水心驚,呵呵!你已在一隻可靠的手中,引領你走向平安的彼岸。」 萱姑娘明媚地微笑,挽緊他說:「油嘴!我可不是旱鴨哩!哦!倒是你的手,確是可靠,不然,我怎會……怎會……」她的粉頰紅雲上升,笑著住口。 司馬英突然低頭附耳笑道:「萱妹,我替你接下去。不然,怎會委身於……」 「不聽!不聽!壞!」她笑叱,裝腔作勢地掩上耳朵,並推了他一把。 萱姑娘是男裝,兩個大男人調情,不像話。 一襲青衫,掩住她曲線玲瓏的身材,卻掩不住她胸前的尷尬,大概她不用硬的胸圍子,沒帶半絲兒頭巾味,像人妖。 司馬英看了她那俏甜的秀臉,噘起的小嘴宜喜宜嗔,只覺心中一蕩,剛伸手挽起她的小腰兒,突然放手抬頭,虎目中神光似電。 萱姑娘臉上的笑容也倏然退去,神情一冷。 「果然來了!」司馬英冷冷地說。 橋對面,一字排開五名披大紅袈裟的中年和尚,和六名勁裝中年大漢。六名中年人中,丁絳珠的父親丁良朋赫然在焉。十一個人,是從橋側草叢中掠出來的。 「橋上礙手礙腳,退!」萱姑娘急急地說。 「晚了,進退兩難。」司馬英答。 萱姑娘扭頭看,點頭同意。後面橋頭,三名老和尚和十二名穿青色勁裝的大漢,已經堵住了退路。 司馬英向前走,低聲說:「他們堵不住我們,必要時從右方躍上溪岸。」 「殺!」萱姑娘恨聲說。 「不!請不必傷他們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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