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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


  開始,司馬英臉上是嘲世者的微笑,張三丰是毫不在乎的淡笑,兩隻大手如同鐵鑄。

  不久,兩人的笑容逐漸斂去,輕鬆的神情消失了,雙腳逐漸向下沉,污泥漸漸淹至腳面,仍向下沉。

  樹枝發出吱吱聲,一雙手開始有震動之象,雙方都想將對方的一段樹枝擊毀,脆弱的樹枝承受著如山壓力。

  四周群雄看不清實況,逐漸向內擠。

  兩人額上見汗,身上霧氣蒸騰。

  美潘安驚容愈來愈明晰,莫名其妙。

  司馬英的造詣,他已從沈中海和仇姑娘口中了然於胸,怎麼?不是那麼回事嗎!天!他竟和張三丰拼成平手哩。

  在心理上,他不希望司馬英獲勝,讓司馬文琛出來自己重建梅谷,何必讓小傢伙和天下群雄為敵?

  在事實上,他卻又希望小傢伙取勝,武林朋友豈能不看重聲名?敗了畢竟臉上無光哪!

  樹枝向司馬英一方推進一寸了,司馬英的手抖得很厲害。所有的人心已提至口腔,昊天一道吁出一口長氣。

  「畢剝」兩聲,司馬英距手一寸的樹皮,突然爆裂了一塊。看光景,已輸了一半。

  兩人的腳下陷至踝骨,額上的大汗一顆顆往下滾。

  「畢剝」兩聲,張三丰的一端,樹皮也開始爆裂,他的手也抖得厲害。

  司馬英深深吸入一口氣,用上了滌心術,驅動體內真氣,真力漸增。

  樹枝開始推向張三丰一面,又到了中間位置,繼續再進,進了一寸方停住了。

  兩人腿旁的殘草,向外飄震。唰唰有聲,像被狂風向外吹動。不住傾斜抖動,這是遠處群雄唯一可見的景象,看得他們悚然而驚。

  張三丰的笑容消失了,哼了一聲,將樹枝緩緩推回原狀,「得」一聲,一根樹纖維斷了,他的袍袂震盪有聲。

  美潘安吁出一口氣,說:「誰都不認輸,拼三天三夜也難分勝負。」

  驀地,西南角有人大叫:「沒看頭,不要看比內力。」

  在一旁提心吊膽的萱姑娘,心中正焦躁不安,比內力,雖是藉樹枝印證,但稍一失錯,力道控制不住,一擊之下,不死也成殘廢。

  她知道司馬英的底細,怎得不焦急?

  一聽有人在說風涼話,無名火起。向人聲傳來處撲去,厲叱道:「誰在擾亂心神?站出來讓我瞧瞧。」

  人群大亂,四處騷動。

  仇姑娘死盯著伏龍公子兄妹倆,見他們悄悄溜走,怎肯甘休?一聲冷叱,拔劍衝出。

  大亂中,天南叟離開了八荒毒叟,閃在一個褐衫大漢身後,雙手一插大漢的腰身,全力向前一拋。

  「哎……」大漢狂叫一聲,向場中的張三丰和司馬英撞去。

  天南叟向後一鑽,走了。

  美潘安站在另一面,吃了一驚,凌空縱過,接住了褐衫大漢,沉喝道:「站住!」

  大漢被奇大的勁道擲出,已經身不由主,怎止得住衝勢?

  何況背後兩根脅脅已被弄斷了,渾身已不聽指揮,衝勢奇猛。

  美潘安左手一勾,將大漢帶出一側,大漢像被擊中要害的蛇,衝倒在地上扭動著掙命。

  美潘安一怔,怒叫道:「誰下的毒手?」

  人叢中有人叫:「走了,是天南叟……哎唷!」叫的人砰然倒地。

  瘋婆一聲長嘯,凌空撲出。

  倒地的人,背心有一支三棱鏢,入脊五寸,想救己嫌太遲,人太多,亂糟糟,兇手是誰?不知道。

  老婆子怒叫道:「有惟恐天下不亂的人在搗亂。」

  人群大亂,張三丰大吃一驚,如果美潘安夫妻倆翻臉動手,必將不可收拾,沉聲喝道:「分!平手。」

  樹枝「啪」一聲暴響,從繫草處中分,兩人飛退丈外,地下爛泥紛飛。

  司馬英一聲怒嘯,飛龍神劍出鞘,大吼道:「大家住手!誰搗場,司馬英劍上不認人。」

  張三丰也大吼道:「不相干的人快離開。」

  兩人的暴吼聲,如同乍雷在上空爆響,令人感到心向下沉,腦門發炸。

  激鬥的人撤身躍退,群雄紛紛走了,站得遠遠地,並未遠離,他們不願放過看武林頂尖兒高手決鬥的飽眼福機緣,不許近看難道不許遠觀?

  八荒毒叟拉著孫女往外走,輕聲說:「走!找那不肖東西去。」

  小丫頭注視著遠處的司馬英,戀戀不捨地說:「爺爺……」

  「忘了他,瞧他那不要命的勁兒,禍愈闖愈大,爺爺說過,他是個血性朋友,卻不是個好丈夫。走!」

  他拖了小丫頭便走,追蹤師弟天南叟去了。

  怪醫魯川躲在一株矮樹上,眉開眼笑地注視著司馬英,不住點頭,喃喃自語道:「慢慢來,我會得到他的。」

  伏龍公子兄妹倆和綠衣陰神走了,臨行前向司馬英的背影冷笑一聲。

  四海狂生雷江並未隨他爹爹雷堡主退走,他躲得遠遠地,已躲了許久,留意著鬥場的動靜,場中人對答,他全聽了個字字入耳,尤其論及他父親與梅谷的話,他特別留心。

  這時,他知道該走了,悄然下了雞足山,向雷堡主報訊去了。

  司馬英在待場中一靜,方向張三丰冷笑道:「日後貴派門人再找在下的麻煩,飛龍神劍必喝他的血。」說完,向昊天一道走去,相距三丈外便叫道:「該你上了。」

  昊天一道忍無可忍,怒極反笑,撇下了長劍飛迎而上,兩人對進,兇猛接觸,誰如果想閃讓。不啻自暴弱點,不用叫名號了。

  「錚!錚錚錚!錚!」先後響起五聲鏗鏘的劍鳴,火花飛濺,劍影飛騰中,兩人交換了方位,各向左飄退八尺,站住了,臉上神色沉靜而肅穆。

  昊天一道的玄門罡氣,護不住長劍,劍葉上出現了五個豆大的缺口。

  人分開了,龍吟虎嘯之聲仍在天際中震盪。兩人閃電似的換了五到,快得令人眼花撩亂。

  昊天一道劍尖徐降,冷冷地說:「少年人,你了不起,怪不得如此狂妄。」

  司馬英的劍也緩緩下降,踏進了一步,再跟進一步,說:「你不愧是崑崙元老,能從容接下在下的亡魂劍法,將是在下的頑強對手。」

  兩人向前踏進,劍發震耳龍吟,近了,行將雷霆一擊,雙方的旁觀高手,心幾乎跳出口腔。

  司馬英一擊平手,心中有點虛,他對自己突飛猛進的功力,一時還不能適應。

  運用起來,有點力不從心,這是火候不夠精純,以及從前老吃敗仗的心理,影響了心情。

  他也知道,剛才如不是有人想挑起大火拼的人出面搗亂,不消多久,他會垮在張三丰手上的。

  這次進擊,他恨死了昊天一道,出手便用了亡魂劍法的「鬼哭神嚎」,對方仍能從容將兇猛的神奇劍法封住。

  薑是老的辣,果然厲害,對方的罡氣已有十成火候,飛龍神劍的威力大打折扣,看樣子,又得往下施。

  昊天一道也同樣有點心虛,十成火候的罡氣,阻不住司馬英飛龍神劍瘋狂的進擊,神奇的亡魂劍法也令他悚然心懍。

  司馬英已迫進至丈內,「呔」的一聲大吼,「厲鬼追魂」出手,光華飛射,龍吟震耳。

  「錚!錚錚……嗤嗤……」

  雙方都是了不起的頂尖兒人物,巧招花招用不上,飄掠如電同樣危險,唯一的機會是兇猛地進退。

  沒有閃掠的機會,雙方都太快了,誰想走偏門便是自尋死路,自暴空門弱點。

  同樣地,如果一招取得優勢,便控制了全局,穩操勝券,對方不死也得重傷,絕不可讓出中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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