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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〇


  在雲南境內,石山不多,這座奇峰有石有土,只有草而不生木,他弄不清人在上面是如何生活的?水從何處汲取?

  寨子不大,約有百十棟木屋,四周依崖建起木柵,如果拔掉藤索梯,連那猿猴也無法飛渡。

  正在察看,忽聽谷底人聲嘈雜,不由暗暗叫苦,原來火頭朵甘已經率領了大批蠻人趕到了。

  牛角聲長鳴,鼓聲隆隆,寨門大開,守寨的蠻人出現了,火頭朵甘帶著近百名親近攀上大寨。

  其餘的人在谷中駐紮,聲勢大振。

  「我來晚了些,上去委實太難了。」司馬英苦笑著自語。

  是的,他來晚了一些,假使他想冒險入寨,即使可以飛渡,也無法和火頭朵甘爭短長,以一比一,或許可以僥倖,加上一個平秀嘉,萬無倖理。

  他已試出平秀嘉的功力,可能比火頭朵甘更強些,刀法之強悍潑辣,更是霸道而無懈可擊。

  此人正是一大勁敵,必須將這傢伙除去才行。

  總之,白天想入寨救人,確是不可能,這種愚蠢的舉動,他毫不加以考慮。

  他在等機會,等夜間乘隙下手。

  雨止了,風息了,假使夜間沒有風雨相助,入寨便須冒最大的危險。

  他從東面繞出正北,遠出十餘里獵了兩頭竹鼠,拔掉毛生火熏烤,也一面在思索入寨之法。

  竹鼠,毛色淡灰,十分滋補而可口。

  最大的重約五六斤,以嫩筍為食,形狀有點像熊貓樣子可愛,只是咬起人來兇狠無比。

  竹鼠快要烤好了,香味四溢。

  他正沉思入神,驀地身後傳來一個蒼勁的口音說:「阿彌陀佛!施主請了。」

  他驚得一蹦而起,丟掉竹鼠縱出兩丈外,閃電似的拔出一把飛刀火速旋身,聲音發在身後。

  如在耳畔發聲,以他一個自小苦練,已獲無上心法,足可跨身一流高手的人,在青天白日強敵四伺中,耳目該是如何靈敏?

  但來人竟在身後發聲,他竟一無所知,來人這份功力,簡直匪夷所思,難怪他心中失驚。

  不錯,他確是大吃一驚,但他先前坐著的枯樹下不足三尺,站著一個手持木柄方便鏟,紅光滿面的中年僧人,正對他含笑注視。

  「大師是……」他吃驚的發話。

  中年僧人含笑接口道:「貧僧釋智鈍,向施主打聽一些俗務,請問施主可是本地的移民?」

  「在下乃是誤闖山區的人,正在設法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他突然心中一動,又道:「大師上下既稱智鈍,定然與天龍禪寺的智遠智深兩位大師……」

  「那是貧僧未曾見過面的同門師兄,施主怎知貧僧兩位師兄之事,貧僧正為敝師兄之事向施主打聽哩?」智鈍驚喜的問。

  司馬英心中一寬,他極為興奮,走近拾起烤竹鼠,說:「大師來得正好,令師兄正有危難。」

  「貧僧已打聽出敝師兄之事,目下正要往落魄谷,尚請施主指點。」

  司馬英搖頭苦笑,說:「大師請坐,且聽在下道來……」

  他將昨天在天龍禪寺起,迄今為止的所見所聞詳說了。最後還說:「落魄谷上有上千蠻人,落魄寨勢難飛渡,在下亦在憂心忡忡,必須從長計議以策萬全,有大師聯手,太好了。」

  智鈍虎目怒張,恨恨地說:「豈有此理,貧僧要大開殺戒了,我佛慈悲。」說完,行禮轉身欲行。

  「大師請留步。」司馬英急叫。

  智鈍轉身道:「施主有何見教?承蒙見示,貧僧感激不盡。」

  「請問大師與天龍上人老菩薩有何淵源?」

  「那是家師。」

  司馬英大喜,難怪被人欺近至身後三尺仍茫然無知,原來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門人,難怪,難怪。他重新行禮,恭敬的說:「原來是天龍大師的高足,在下怠慢了。」

  智鈍臉上的怒容全消,笑道:「家師一代聖僧,胸羅萬有,貧僧執禮師事經年,並非承受家師的武功衣鉢,而是受家師的出世禪機。在未受戒以前,貧僧造孽半生,血腥滿手,正需向家師苦修大乘,期能一贖前衍。」

  「在下正欲參謁令師請益,尚待大師指引。」

  智純搖搖頭,笑道:「施主的穿著打扮,以及剛才前縱旋身戒備的身法,定然是武林健者,家師已不再過問武林是非,施主還是不必打擾家師的清修為佳。」

  「在下萬里迢迢,專程向老菩薩請益,尚望大師成全。」

  「是找家師請益武功之事麼?」

  「正是。」司馬英坦率的答。

  智鈍仍是搖頭,說:「施主定會失望的,半年前,家師深入無量山不毛之地,一時大意,被天下至毒的天息毒霧所傷。家師雖練至外魔不侵的至高無上境界,但仍是血肉之軀,雖未被佛祖召往西方樂土,一生苦練的蓋世神功卻付諸東流,與常人毫無二致,施主如欲找家師請益武功,必定會失望而歸的。」

  司馬英心中發冷,智鈍的話,每一句皆像一枚巨大的鐵鎚,無情的敲打著他的腦袋,把地震得天旋地轉,眼前發黑,渾身發冷,口中喃喃的顫聲輕叫:「完了,完了,絕望了,今後唯一可靠的是我自己了。」

  智鈍大惑,皺著粗眉說:「施主,定下神,你如果真想見家師……」

  司馬英神魂入竅,苦笑道:「相見不如不見,不見也罷,目下為了令師兄和兩百名移民的死活,在下希望能與大師同闖落魄寨。」

  「施主不想見家師了。」

  「不必了,用不著打擾令師的清修了。」

  「施主內心惶惶,絕望之情溢於言表,定然懷有隱衷,不知可否見告?」

  司馬英頹然坐下,嚼著烤竹鼠說:「在下身中奇毒,死期不遠,萬里迢迢來找尋天龍上人老菩薩,寄望極殷,希老菩薩能以回天手段,援手於萬一,豈知老菩薩竟然亦被奇毒所傷,自身難保,在下白來了,一切希望盡成泡影,豈不痛哉?唉!真是生有時死有地,命該如此,妄求無益。」

  「施主身中何毒?由施主面色看來,雖略有蒼白,但神清氣朗,並無大礙哩,家師所中的天息毒霧,乃是窮荒地底所蘊奇毒,迸發時滲和了山區污穢的瘟癘之氣,成為入鼻即死的淡淡毒霧,盡毀生機骨腐肉化,所以無藥可救,乃是天下間最烈奇毒,普天之下尚無可解之藥,施主難道……」

  「在下所中的奇毒,解藥雖有,卻尋覓無門……」

  他將中毒的經過一一說了。

  智鈍臉色一變,搖頭道:「據貧僧所知,這兩種奇毒恐怕千載玄參亦難消解,難將經脈中的異物排除淨盡。也許……也許南荒勾漏山附近的千載夔龍涎可解,可是,要找夔龍實非凡夫俗子所能辦到的事,難難難。」

  司馬英用衣袂拭淨了手,站起說:「百載光陰等閒過,人生自古誰無死?只爭來早與來遲,能活多久不足掛齒。走吧。在下先伴大師前往察看落魂寨的形勢,估量該如何著手救人。」

  「施主準備救誰?」

  「所有被擄的移民。」

  「移民中有施主的戚友?」

  司馬英哈哈一笑,笑完道:「天下人海茫茫,在下卻無依無靠。」

  智鈍唸了一聲善哉,頷首道:「施主種下善根,必有善報,願我佛慈悲,佑汝平安,施主請稍待,貧僧請恩師前來商議行事。」

  司馬英一驚,心說:「聽他的口氣,難道天龍大師已經來了?」

  智鈍轉身向北面不遠處密林中一拜,朗聲道:「請師父主持大局,徒兒不勝大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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