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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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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瘋子搖著他那飛蓬頭,苦笑道:「血果本身乃是玄門成道至寶,兩毒淬入之後,血果本身的藥力已化解了不少奇毒,所以不致入口即死。 「至於解藥,也許千載玄參可解,但普天之下,見過千載玄參的人從未聽說過。玄參本身,最多可生長十年二十年,如無天地靈氣所鍾,絕活不了三十年,到何處去找?難難難。」 「不是絕望了麼?」 「可以這般說。」 司馬英心中一陣慘然,但眉宇間依然神色從容,問:「老前輩,晚輩可能活多久?」 「不知道,也許半載,也許一年,但總在半載與一年之間,等經脈有異,運氣有遲滯之像時,尚有三月可活卻是可能之事。」 司馬英一聽尚有半年至一載可活,心中一寬,笑道:「一年夠了,這一年中,我還可做許多事哩,哈哈!」 「閉嘴!」戚瘋子怒叫,又道:「死到臨頭,你還有心情大笑,豈有此理!你比我戚瘋子更瘋。」 司馬英又大笑兩聲,笑完說:「人生在世,用不著太看重生死,死算不了什麼。能預知死期,也算得一大快事,為何不笑?老前輩,謝謝你,晚輩要告辭了。」 「你能看破生死,已算了不起,但有一天迫近死期時,你將不會如此輕鬆,精神即將崩潰,到那時你想笑也笑不出來了。你要往何處去?」 「在未死之前,晚輩須先辦好一些身後之事。」 「瞧!你立即就有點依戀陽世了,說說看,沖金青松早年的交情,我或許可助你一臂之力。」 司馬英目光神光電射,豪情駿發地說:「我將在江湖行走,向貪官污吏與為富不仁的土豪找一批金銀財寶。」 「什麼?你要做賊?」 「不錯,晚輩將僱工重建天心小築。時不我留,非如此做不可。」 「哦!你話中有因,坐下,仔細說來。」 司馬英與戚瘋子對面席地坐下了,遠處三頭金錢大豹在不住遊走,卻不敢走近。 他將自己的身世和梅谷天心小築的故事娓娓道來,最後說:「不管怎樣,我司馬英必須辦到,拼滿腔熱血灑在亡魂谷,絕不能默默無聞地死去,死要死得轟轟烈烈。 「在重建梅谷之際,武林群雄定然聞風而至,哼!看晚輩是否能在亡魂碑之上留下上百個姓名?」 戚瘋子靜靜地聽完,冷笑道:「哼!憑你,連龍興六賊也接不下,怎敢奢言與武林群豪為敵?好,我助你一臂之……」 「不!晚輩心領盛情,但必須獨力為之,絕不連累任何人。」 司馬英斷然搶著答。 「我瘋子並非助你重建梅谷,去和那些殺才拼命。而是要將這身絕學贈你,在你已經感到經脈有異時,再出山並未為晚,三個月,盡夠你辦事了。」 司馬英略一沉吟,說:「只是……籌款不易,估計需金一萬兩左右,三個月恐怕……」 「金銀易事,何必為了區區之數而去做賊?那會污了你一生的名聲。我這鬼谷中有人曾埋下了珠寶,等你出山時帶一些到附近六府中換金銀,保證你足夠萬兩之數。走罷,先到我的谷底洞窟,我先將奇異身法『瘋步九變』教你,日後足以應付群毆,孩子,你前途多艱。」 炎夏過去了,秋老虎珊珊而來。 半年,司馬英的體內經脈未有任何改變。 *** 莽莽江湖中,萱姑娘一身白色儒衫,粉面桃腮用易容藥變成了古銅色,一劍一囊,走遍了萬水千山。 中秋日,她回谷與家人團聚三天,再向北進入了河南地境。 她懷著極大的信心,發誓要將他找到,在茫茫人海中,她孤寂、淒涼、酸楚、落寞,但她的愛念卻日益堅定,她的信心始終未被失望或任何打擊所擊倒。 她成了一個遊學生,默默地在人海中找尋,她深深地相信,她對司馬英的愛情將會令她尋到美滿的歸宿,終有一天,他會奇蹟地出現在她眼前。 *** 三月初旬,南昌府出現了司馬英的身影,他一身藍緞子勁裝,頭戴英雄巾,腰懸長劍,腰帶上插了一排四寸單刃小飛刀,外罩同色藍緞子披風。 人是衣裝,佛是全裝,他這時穿得煥然一新,更顯得英偉超人,只是,他臉上比往昔更陰沉,更落寞。 他身後跟著五名健僕,各牽了一匹健馬,馬上各馱了兩個大革囊。他自己身側也跟著一名健僕,牽著兩匹棗紅健馬,馬上只有一個革囊。 七人七馬,是從撫州府趕來的。南昌府,在洪武前六年,叫龍興,之後,叫洪都府,次年,改南昌府。 這兒是江西布政司的首府,原來的南昌城在城東,在改洪都府時,正式建造新城,面目一新,前年,豫王改封為代王,遷山西大同。 但王府仍派有官兵駐守,王府前街仍是市中心的最繁華鬧區。 王府前街事實上距王府甚遠,都是些正當行商和殷實商號,珠寶商的座落處,在東湖街而不在王府前街。 東湖街在東湖西岸,東湖位於城的東南隅,街的南端,是蔡興宗所建的東湖碑亭,再往北十餘家店面,有一家「豫章銀樓」,是南昌最大一家著名的珠寶店,店主人姓熊,乃是豫章五姓中最大的第一姓家族,在南昌府,閣下如果想和姓熊的打架鬧事,準倒楣。 午牌時分,從東湖碑亭方向來了司馬英。他招呼健僕在外等候,大踏步進了豫章銀樓的店門。 銀樓內金碧輝煌,各種金銀首飾琳琅滿目,內櫃中珍珠寶玩光芒四射,並不是單純做金銀買賣的店舖哩。 店門口,三名穿短打扮的大漢,眼炯炯注視著進出店門的人,宵小最好不要前來討野火。 掌櫃老先生一看來了闊客,立命兩名中年店伙往外迎,十分客氣地將司馬英向櫃旁椅上請。 小店伙立即奉上香茗,一名店伙滿臉堆笑,哈著腰說:「客官玉趾光臨,小店深感榮幸,請教客官上姓?」 司馬英放下杯,臉無表情地說:「在下有批珍寶,欲售與貴店,不知貴店可以用黃金折價麼?」 那年頭,金銀不許使用,但可以自由持有,或者向寶泉局兌鈔使用,店伙滿堆笑臉,說:「客官大可放心,小店擔當得起。」 「能一次付給一千兩麼?」 店伙傻了眼,張口結舌,向櫃內招招手,表示大主顧來了,掌櫃先生走出櫃來,說:「客官如果能稍待三兩日,三千兩也可付給,但不知客官的珍寶……」 司馬英向店外叫:「羅管家,將囊取來。」 健僕解下大革囊,提入店中。司馬英接過,伸手在內層掏出一把零碎,嘩啦啦丟在桌子上所有的人,眼睛瞪得像銅鈴,盯著桌子上的寶氣珠光,張口結舌。 司馬英似乎十分老練內行,抓出兩串極品大珍珠,五顆祖母綠寶石,三根含大紅寶石鏈的鳳頭釵,說:「一千兩,貴店可以淨賺黃金三百兩以上,咱們現金交易,如何?」 掌櫃先生小心翼翼地審視了許久,突然抱在懷中,抽口冷氣說:「客官,真賣?」 「付金,一言為定。」 掌櫃的死盯著司馬英堆在桌旁的另一堆說:「客官這些……」 「只要貴店能付現金,當然也賣。」 「客官可否等兩天?」 「不!至遲下午,在下必須在明晨離開貴府。」 掌櫃的向店伙叫:「快!請主人下樓。」又對司馬英說:「小店立即付一千兩金錠,不知金葉子方便麼?」 「金葉子更好。」司馬英木無表情地答。 店中一陣忙亂,店門立即掩住了大半,只留偏門出入,履聲囊囊,下來了一個紅光滿面方面大耳的中年人,穿水湖綠福字團花長袍,戴四方平定巾,撩起衣尾急步而至,掌櫃的迎上,取出珍玩兩人嘀嘀咕咕商議良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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