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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司馬英是個聰明絕頂的人,他對車中的三名書生起了懷疑,加上老花子提醒,便猜出他們是女人,不但是女人,更是老花子所指責的騷狐狸。

  聽聲音,正是那謝流雲的嫩嗓子,他又明白了三分,仍站在那兒屹立如山,冷冷地說:「你們為何要在下替你們去擋災?」

  「兄臺,轉身說話。」仍是謝流雲的聲音。

  「不要臉!」他吐出三個冷酷的字眼。

  「唷!你罵我們不要臉?」

  「不錯,你們正是臭花子所說的騷狐狸。」

  「嘻嘻!騷狐狸又有哪一點不好?你何必胡說?」

  「在下頂天立地,不喜與女人打交道,滾你們的蛋!」

  「目前你嘴強,自欺欺人,別生氣,咱們也算是萍水相逢,也是有緣。」

  身後幽香漸濃,輕微的履聲已近。

  司馬某一面運功護身,一面說:「在下不想和任何人在目前反臉,不必自找沒趣。」

  「嘻嘻!你無法拒絕朋友的善意安排,是麼?轉身說話好不好?你不怕暗器在後暗算?」

  「哼!你們的善意留下來自用吧,在下敬謝不敏。暗器對在下來說,不算陌生,沒有什麼了不起。少陪了。」

  陪字一出,他已飛射三丈以外,展開輕功如飛而去。

  他的輕功夠高明,像勁矢離弦。

  三個假書生也不弱,急起便追,前兩里,雙方相距約三丈餘,再兩里,已拉遠至十丈開外了。

  他從小便在鬼手天魔全力調教下陶冶,加以天資高人一等,又肯用功,修為豈同小可?

  三個假書生雖然比他年紀大得甚多,修為也比他深厚,可是畢竟在先天秉賦上相去甚遠,時間愈久愈不行,愈拉愈遠了。

  追了五六里,司馬英心中火起,眼看暮色已臨,三個假書生仍不放鬆,冤魂似的盯緊不放,未免欺人太甚。

  他愈想愈火,心說:「我司馬英豈是伯事的?不揍你們,你們定不甘心,好吧!教你們如願就是。」

  他開始放慢身形,逐漸現出力竭的模樣,步履似乎不穩定了,從十餘丈拉近至四五丈啦!

  三個假書生如在夢中,心中大樂。

  流雲仙姑追得最快,一面叫:「小伙子,你走不了,不必害怕,且跟本仙姑……」

  司馬英聽聲音已在耳後,對方已迫近身後了,正是大好機會,是時候啦!突然身形扭轉,一聲不吭大旋身雙掌俱出,招出「翻身撲虎」,十指如鉤,他用上了鬼手功,閃電似的回身反撲。

  流雲仙姑驟不及防,剎不住腳,軟綿綿香味噴噴的身軀,直向司馬英懷中搶,沒有她還手的餘地。

  她畢竟修為精深,百忙中雙手上抬,要用雙手猛推對方的胸腹,出手歹毒無比。

  豈知仍晚了一步,司馬英志在必得,豈容對方還手?雙手左右一崩,將對方的手崩出偏門,十個指頭已抓住對方的胸肩。

  流雲仙姑一聲驚叫,猛地抬膝猛撞司馬英的下陰,這一下如果夠上,司馬英即使有九條命也免不了一死。

  司馬英感到雙手所觸處,軟綿綿滑膩膩,心中一擦,知道對方練有軟骨功;同時,他也看到了對方眼中,透出了絕望的神色,不由心中一軟,剛要制住對方左右肩井的大拇指,撤回了七成勁。

  他不下毒手,對方可要他的命,膝蓋已從下面撞到,這期間的變化太快,已不由他思索,雙手向下猛拂,吸腹挺胸,向後疾退,他要擊毀對方的膝骨。

  「嗤」一聲裂帛響,他的手向下拂,由於反應太快,雙手搭在對方肩後的八個指頭,貼著胸向下拂。

  竟將流雲仙姑的前襟整個抓掉了,內面的胸圍子也全部完蛋,一對奇大的高聳玉乳脫穎而出,腰臍以上暴露在落日餘暉中,乳尖之上至肩頭,出現了八條血痕,怵目驚心。

  「哎……呀……」流雲仙姑淒厲地叫,向後踉蹌而退。

  「咦」司馬英也驚叫出聲,自懂人事以來,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從未見過的異象,嚇了一大跳。

  心情與在亡魂谷第一次殺人有同樣的感受,趕忙扭頭便跑,他用了全力,宛若流星破空而飛,好快。

  流雲仙姑剛退了五六步,後面兩人已到,齊聲驚叫,將她扶住了。

  她拉起破衣掩住酥胸,尖叫道:「別管我,捉住他,要他死活都難……」

  話未完,右側林中灰影一閃,出來了一個光頭老和尚,人現聲亦到:「阿彌陀佛!得饒人處且饒人。女施主難道沒看出那位少年施主已經手下留情了麼?他無意污辱施主,不可怪他,換了別人,後果不堪設想呢!」

  三個假書生聞言猛吃一驚,臉色大變,駭然盯視老和尚飄然而來的身影,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  老和尚身材修偉,前額戒疤閃閃生光,方臉大耳,慈眉善目,雪白的眉梢掛下顴骨,挺直的鼻梁,四方口。

  臉色紅潤,皺紋細小而不顯,如不是他那銀色長眉說明了他年歲不小之外,看去倒像是中年人。

  他右手扣著胸前的檀木念珠,左手點著一根檀木禪杖,青色僧便服已泛灰白,看去像是灰色。

  令三人駭然的,是老和尚舉步而出的身法,似乎腳不沾地,從容舉步,竟然是佛門至高無上絕學「步步生蓮」。

  落腳處距地三寸,虛浮在上,下面奇異的氣流,輕輕將塵土激得向四面輕揚,像花瓣般向外張,三人臉色泛灰,眼中現出恐怖的神色,如見鬼魅,一步步向後退,臉上肌肉不住抽搐,目光緊盯住老和尚數著念珠的掌背。

  老和尚的掌背確是有點怪,現出一條飛騰在雲中的五爪青龍,是刺上去的,原來的色澤該是黑,但由於被皮膚所掩,看去便成了似青非青似藍非藍。

  流雲仙姑緊抱住胸前破衣襟,掩住一雙要往外蹦的大乳房;她這種大哺乳動物沒有衣衫裹住,委實尷尬。

  她已退至路旁,不能再退了,結結巴巴地說:「老……老前輩是……是天……天龍老菩薩?」

  老和尚慈和地一笑,額首道:「女施主眼力超人,老衲佩服,想不到隱世三十年後,仍有人一看便可叫出老衲當年的名號。」

  光憑老和尚手背上的龍唬不了人,那「步步生蓮」至高無上絕學方是震懾武林的法寶,當今之世,雖則高手輩出,但還沒聽說過有誰能練到這一種神化境界。

  武當的祖師張三丰固然已修至半仙之體,神行千里來去無蹤,但也無法使他自己應空舉步,浮而不沉。

  三個假書生臉無人色,不由自主拜伏在地,絕望地長嘆一聲,閉目待死。

  天龍上人在天下群雄逐鹿中原時,他一度曾經替徐壽輝打江山,建立了天完帝國,後來與太師鄒魯搞不來,便獨自在江湖闖蕩,單人隻劍橫行天下,四海為家,專找元韃子的麻煩,殺人如屠狗,來無影去無蹤。

  後來天完帝國垮了臺,他十分後悔自己謀事有始無終,一氣之下落髮出家做了和尚。

  江山易改,秉性難移,他雖做了和尚,但好殺的天性更變本加厲,不但殺元韃子,那些乘機發國難財的人落在他手中,一律格殺,下手不留情。

  據說,至正二十二年春正月,朱元璋打陳友諒到了江西南昌(那時叫龍興,朱元璋改為洪都府)恰巧他也在南昌行道。

  真巧,朱元璋在南昌告諭父老,革除陳友諒的苛政,首先拜謁孔廟,存恤孤寡,搞得有聲有色。

  天龍上人心中一定,認為朱元璋必能統一天下以解民困,便遁世開始苦修,退出了江湖。他行道江湖將近三十年,劍下無敵,號稱天下第一條好漢,殺孽之重,令人聞之色變,不肖之徒畏之如妖魔鬼怪,望影而逃。

  他退出了江湖,下落不明,三十年來從沒有人見過他的身影,但往日的聲威,依然存在江湖人心目中難以磨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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