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天涯江湖路 | 上頁 下頁


  「非也,目下大明江山定鼎不久,烏煙瘴氣未消,通都大邑中還未能好好治理,誰管這窮山惡水中的事?別多問了,反正日後金爺爺的好友江湖客岳弘,會將內情告訴你的。快到了,喏!前面怪石叢生處,就是谷口。」

  那是一處兩道山脊夾峙的山口子,青黑色的石崖壁立數十丈,崢嶸嶙峋形勢雄偉,谷口高大的巨石如猿蹲虎踞,石縫中生長著不畏霜雪的蒼松,小小的勁枝裹著雪花,看去極為悅目。

  一老一小身形加快,趕到了谷口,怔住了。

  怪石林立,看不清谷內的景況,但一陣梅花的清香,隨風從谷中逸出,谷口在怪石之後,兩側石壁再尋,夾峙如門。

  距地面約二百餘尺的右側崖壁上,有兩個灰色的人影,正攀在一道石縫中,站立在一處凸出的山石上。

  用一把一頭尖一頭方的巨斧,不徐不疾地敲擊著一塊曾經過雕鑿的光滑石壁,兩人所立處,山風勁急,似乎搖搖欲墮,令人望之驚心動魄,替他倆捏一把冷汗。

  崖左側一塊三丈高的巨石上,站著三名身穿皮裘的人,正背著手向右崖半空中運斧的人抬頭凝望。

  光滑的一塊崖壁高有兩丈,長有六丈,最右一端,已鑿出一個丈六見方的大字:「亡」。

  兩個運斧人正在中間工作,另一個大字已完成了上端一小半,看字跡,有點像「魂」字。

  老頭兒眼中兇光暴射,突然抓住英兒的手,人凌空而起,縱上一座巨石,沉聲大喝:「你兩個王八,在此做什麼?」

  斧聲倏止,碎石停止飛濺,半空中的兩人停止了工作,向下扭頭注視。

  右首那人一聲狂笑,大聲說:「尊駕開口罵人,豈有此理?哈哈!你要問我們在做什麼,怎能如此問法?」

  老頭兒似乎怒極,怒吼道:「你兩個小輩替老夫滾下來,為何要把梅谷的字跡毀掉了?」

  「哈哈!十年前就該毀掉了,已嫌晚了些哩。」

  「你們要鑿些什麼字?」

  「亡魂谷。」

  老頭兒大吼道:「你給我滾下來,老夫要活剝了你。」

  那人不下來,狂笑道:「老傢伙,別兇好不好?」

  「狗東西!梅谷兩字,早年是你所鑿,目下你卻改為亡魂谷,往日情義何在?」老頭兒怒火沖天地叫。

  「哈哈!不錯,梅谷兩字,確是我老人家所鑿,你是誰?為何不先問問改為亡魂谷的原因?」

  「老夫用不著問,只要活剝了你們這兩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。」

  「哈哈!咱們神功鬼斧兩個老不死,豈是忘恩負義之輩!你錯了,想當年,咱們兩人都是游龍劍客大哥的知交好友。梅谷中的天心小築,乃是咱們兩人盡三載光陰嘔心瀝血所奉獻的禮物,作為大哥的新婚燕居之所,哈哈哈……」

  他的笑聲有點異樣,令人毛骨悚然,笑完又往下說:「那些自命俠義門人的英雄豪傑們,大會梅谷,說是替天行道,說穿了一文不值,全力毀了梅谷的天心小築,大哥大嫂下落不明。

  「十年,哈哈哈哈!十年,好漫長的歲月,我兩人流落南荒,不知中原事,新近方返回中原,打聽出這令人痛心的噩耗,心情不問可知,我告訴你,我神功周駱與鬼斧戚成,心中皆有預感,深信大哥大嫂定然尚健在人間。

  「梅谷總有一天要回復昔年的光輝,在未重建天心小築之前,這兒將會成為埋葬那些欺世盜名之徒的墳場,屍橫遍地,血流成河,不管是十年或二十年,這一天會來的,絕不虛假,哈哈哈哈!

  「所以咱們暫時改改谷名,先替他們招魂,老兄,不管你是誰,休管咱們鬼斧戚爺神功周爺的事。

  「真要管,咱們不是你就是我,你可以入谷瞧瞧,天心小築廢墟之上,咱們已豎立了一座石碑,準備刻上日後血濺亡魂谷的英雄們的高名上姓,哈哈哈哈!

  「咱們在重建天心小築之前,是死不了的,也不想死,留著性命替大哥再建一座更神奇輝煌的天心小築。」

  「叮叮叮叮。」

  兩人重新運斧,專心一志地雕鑿那巨大的魂字,不再理會。

  老頭子眼中殺氣全消,眼用隱泛奇光,久久,方向英兒低聲說:「孩子。這人叫做神功周駱,你記住他的話麼?」

  「英兒記得,但不知他所指何事。」

  「目前你不知,日後自會知道的,走,咱們入谷瞧瞧,然後走西南九龍下錢山奔湖廣茶陵縣(該縣屬長砂府,後來在成化十八年十月方發升為州)。」

  英兒指著巨石頂的三個人說:「那三個傢伙是否也想管事?」

  「不!他們是江湖中的武林朋友,是來梅谷見識的,神功和鬼斧兩個傢伙,不但已得魯班祖師的真傳。一身內外功已入化境,在附近隱伏的六大門派鷹犬,無奈他何,你記住,他兩人是你的長輩,日後你得敬重他們,多和他倆親近,咱們走。」

  「老爺子,他所指的游龍劍客是誰?」

  「梅谷的主人,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無敵高手。」

  「姓甚名誰?」

  「別再多問了,走。」

  此後,武功山門家坊尖峰下的梅谷,就正式被江湖人稱亡魂谷,隱下重重殺機。

  ***

  三天後,一老一少出現在湘江左岸歸陽市至祈陽的小道上,從歸陽市到祈陽,有兩條路可走。

  一是水道,可乘小舟經小河口、觀音灘,逆水上溯抵祈陽。一是陸路,經過山區出白鶴山抵祁陽。

  這一帶不管是水路陸路,皆極不安全,戰亂剛息,遍地萑符,可以說盜賊如毛,孤身客人簡直寸步難行。

  一老一少走的是陸路,陸路近了一半,誰耐煩坐小船溯江而上?

  歸陽市後來設了巡檢司,與東南的白水市巡檢司,向這一帶進兵,趕走了盜賊,行旅方便多多。

  進入了山區不久,麻煩來了。

  一老一少兩個人,各掛了一個包裹,仍是一身老羊皮襖,不徐不疾地趕路,那時,能穿皮的小民百姓為數不多,看穿著就知道他們是外鄉人。

  天色陰沉沉的,凜冽的罡風刺骨奇寒,雪雖止了,但看不見日影,道上不但看不到人,連鬼影也不見半個,可以說是人煙絕跡,禽獸皆藏。

  人在小道中跋涉,淒涼孤寂不是滋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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