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鐵漢妖狐 | 上頁 下頁 |
五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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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初,外圍警哨發現大少爺帶了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,手挽手像是踏月的情侶,親暱地步入直通宋家外院門的小徑。宋家的忙亂是可想而知的,按所訂的計劃,大少爺應該留在天慶觀,明日該放舟太湖遊山玩水,直至七八天之後,再帶著靈狐攜帶玉屏風,前來交換卓天威。計劃不能按部驟執行,那就表示出了意外。先將靈狐安頓在客室,一家老少主腦人物,在樓上的秘室聚會,共有十二位男女與會,其中沒有宋雅貞姑娘。 “你昏了頭是不是?”宋宗望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,桌上的茶具亂跳亂蹦,茶水濺出:“你居然自亂腳步,不按計行事,把這騷狐狸帶回來。畜生,你知道自作主張的風險有多大嗎?你……你你……” “爹,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。”宋懷安卻毫不激動,滿不在乎:“富姑娘只是一個單身女人,身上沒帶有任何兵刃暗器。怎麼啦?爹!咱們宋家七八十個位男女,好像被一個富姑娘嚇得亂成一隻破蟻窩了,事情並沒……” “閉嘴!問題不是怕她,而是行動必須按計行事,按部就班才能完滿達成,任何差池變更,皆足以擾亂整個大局,情勢便失去控制……” “爹,富姑娘前來雖然與所訂計劃不合,但並沒有什麼差池,計劃也用不著變更。”宋懷安振振有詞,理直氣壯:“她只要看一看姓卓的是不是真的已經落在我們手中,問幾句話以證實人是真還是假,明天就回天慶觀。爹,條件是雙方面的,必須雙方都有利,咱們所訂的計劃,本來就太過注重自己的利益了,不夠公平。” “你胡說八道,有吃裡扒外之嫌,什麼不夠公平?”老太爺也冒火了:“懷安,你是不是被騷狐狸迷昏了?胳膊往外拐,你是向外彎的?嗯?” “爹您明鑒。”宋懷安沉著地說:“孩兒的胳膊不是故意向外彎,而是咱們的計劃不夠完善,沒有應付意外的變通辦法,可說計劃不夠完善,漏洞甚多,一有意外就手腳大亂,整個計劃告吹。” “你說什麼?”老太爺厲聲問,飛蓬灰髮似乎被怒火迸得根根直立。“以目下情形來說,大妹入城辦事,未能按時返家,僅較預期遲了一個更次,家裡便人心惶惶,所有的事皆擱下了,派出接應的人一多,連防守也漏洞百出,這就是計劃不夠完善的證明。”宋懷安侃侃而論,不為老太爺的怒火所震懾。 “唔!你是說……”老太爺意動。“富姑娘要求前來求證,她理直氣壯,她根本不相信卓天威已落在咱們手中。爹爹,這是她的條件,咱們如果不讓她證實卓天威是真是假,她就拒絕派人到茅山取玉屏。爹爹,孩兒能拒絕她的要求嗎?以她的江湖地位身份來說,她的這種合理要求,連杭霸主也不能拒絕。” “唔!你的話也許小有道理……” “爹爹,如果不讓富姑娘求證,她不會派人返茅山取玉屏,遲一天派人,玉屏便晚一天取來,夜長夢多,遭受損失的該是我們。所以,我們不如讓她見見卓天威,明早送她走,豈不兩全其美?對咱們的計劃根本沒有任何妨礙。是嗎?” 靈狐的要求是絕對合情合理的,任何人都可以詭稱捉到卓天威,談交易的雙方皆有權要求先查看交換物。問題是:玉屏目下在茅山,靈狐搶制機先,見不到卓天威便不派人至茅山取玉屏,交易取消,所以佔了上風,她這一招相當厲害。如果宋家也堅持先查看玉屏,談判破裂交易取消,宋家將得不到任何好處,反而樹了強敵,甚至會受到兩面夾攻。靈狐當然不甘心,單天威也不會善了。 “我們得考慮考慮。”老太爺顯然被說服了,怒火已消,口氣一軟。“爹爹,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困難,如果不讓富姑娘看卓天威,可以立即打發她離開。”這時宋懷安似乎也開始讓步:“她只來了一個人,容易打發的。她這次匆匆來到蘇州,只帶了茅山七子,已經斷送了三個人,咱們叫她滾,她無奈咱們何,好吧!為免麻煩,孩兒叫她回去好了。”不等話說完,便站起向外走。 “我對那玉屏毫無興趣,”宋懷安一面走一面繼續嘀咕:“咱們家金銀財寶多得很,要這種不能擺出來充門面的東西做什麼?” “你給我站住!”宋宗望大聲叱喝:“沒規矩!” “爹還有什麼吩咐?”宋懷安止步欠身恭立。十餘個人你看我我看你,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。本來,靈狐的要求平常得很、沒有刁難的必要,憑靈狐一個人,還能在見面時把卓天威殺死?“好吧!讓她看。”老太爺說話了:“要搜一搜她,可不能讓她用暗器將卓天威擊斃。卓天威一死,她便不會將玉屏交出來了。”這麼多人,居然沒有人想到靈狐為何要在晚間前來。白天任何時候,她都可以逕自登門提出要求。將一個懷有敵意的人留在家中過夜,是相當不智的事,即使這人沒有反抗的力量。 靈狐穿的是雲裳羅裙,珠翠滿頭,在燈光下,艷光四射,風華絕代,像個富貴人家的名門淑女,沒帶有絲毫武林人的氣概,走起路來羅裙款擺,步步生蓮,給人的印象是弱不禁風的深閨弱女子。有誰相信,她就是艷名滿天下的靈狐富真真。十餘個男女伴她進入石室,當然事先已由女眷搜過她的全身。“姑娘,話講在前面。”宋宗望鄭重地說:“只准看,不准問,而由我來代問。等交換之後,妳愛怎麼問那是妳的事。” “宋老太爺,你可以決定一切。”靈狐微笑著說。宋宗望舉手一揮,四個人抓住四根柄都突出的石插握把;當兩枝燭同時吹熄時,石插也同時抽出了。室中一暗,伸手不見五指。兩個人緊挾住靈狐,站在一隻石孔前。 這一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,囚禁卓天威與傅姑娘的鄰室卻是明亮的,被囚禁的人絕對無法從石孔中看到這一面的情景。卓天威與傅姑娘並倚在牆根下,像已沉沉入睡。“卓天威,站起來!”石孔中傳出宋宗望聲震石室的語音。卓天威一蹦而起,憤怒地破口大罵。“是宋宗望嗎?你這卑鄙的狗東西!”他怒吼如雷:“太爺與你無冤無仇,價竟然無恥地要你那勾引良家父老的女兒,把太爺誘人石牢囚禁,你到底有何用意?呸!就是狗也比你高一級。” “我問你!”宋宗望居然忍受得了:“你到蘇州來追查三珠鳳釵持有人的下落,為何又追查趙無咎這個人?為什麼……” “太爺永遠不會告訴你!”他怒吼。刀光一閃,一聲暴響,火星飛濺。刀光扎入傳聲的石孔,奇準無比,石孔崩裂,石屑紛飛,成了一個四寸深的碗大石孔。他暴怒地再次揮刀,一連五刀,石孔逐漸加深,碎石崩落,他的刀尖也逐次崩口,最後成了禿刀。“狗東西!狗……”他一面用禿刀亂戮,一面憤怒地咒罵。鄰室已聲息全無,人已經走了。客院裡的花廳相當幽靜,而且每一間客房皆堅固如城堡囚牢。在此地作客的人,都會受到最好的款待,包括必要時改送入地底的處決場。 江湖人的朋友品流複雜,有時,最好的朋友,也可能是最可怕的仇敵。因此,不難解釋宋家的客院構造奇特的原因所在了,這一剎那你是貴賓,後一剎那你可能就是地底刑場的待決之囚。客人只有一個:靈狐富真真。這時,她是主人的朋友。這種朋友交情並不複雜,在江湖道上司空見慣,你有你的要求,我有我的慾望,彼此如果能互相協調,利益能互相調和,那就各盡所能各取所需,彼此有福同享,但有禍各自擔當,利益均沾,皆大歡喜。如果不,那就一切改觀,朋友的關係就不同了。現在,他們是朋友。 花廳中燈光輝煌,主人一家有地位的人皆在場作陪。畢竟,靈狐是天下四大美女之首,在江湖不但身份甚高,而且朋友眾多,富甲天下,真正配與她平起平坐的人,還真數不出幾個。譬如杭霸主、三星盟的三星,嚴格說來,也只能算是一方之豪,在天下名人風雲榜中,還不夠資格排名列榜,而靈狐卻是列榜的名人之一。主人方面,宋老爺爺像神龍,連地方上的群雄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來龍去脈,只知道他是石鼓村宋家的地方富豪,如此而已。宋懷安宋懷民兄弟,也只是地方上的紈褲子弟,愛好拳棒、武功不弱的土豪。小妹宋雅貞,本地人只知道她是一位很少為外人所知的姑娘,偶或在親友或士紳的內眷交遊場合中驚鴻一瞥,其他地方就很少看到了。憑雙方的聲譽身份,靈狐真足以做宋家的貴賓。 江湖上傳聞中的一枝春,可不是什麼受人尊敬的好女人,但總算獲得不少人的喜愛。但與靈狐的名頭相較,差得太遠了,幾乎不能比。端坐在主客位上的靈狐,在燈光下艷光四射,一顰一笑皆具有吸引異性的無窮魅力,一舉一動皆儀態萬千雍容矜持,誰也不敢相信她會是一個天下聞名的風流蕩婦。坐在大環椅上的老爺爺正相反,形容為骯髒的吝嗇土財主並不為過,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,更不要說像一個身懷絕技的人了。那位老奶奶也上不了台盤,老老實實的荊釵布裙老婦,沒有任何特色,沒有任何令人刮目相看的長處。在天下各地,可以找出千千萬萬個這種平凡的老婦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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