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鐵漢妖狐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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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曲六朝金粉奏完,居然響起了幾聲掌聲。掌聲中,卓天威與白素綾並肩踏入客廳。旅客們出出入人,這裡本來是出入的通道,白素綾一身羅裳本來就醒目,人又生得美,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,匆忙的旅客仍然有餘暇欣賞標緻的女人。卓天威也是醒目的人,英俊的面龐因三五分酒意而更為出色。小書生放下手中棋子,扭頭狠盯著倚在卓天威身側的白素綾,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中,有奇異的冷芒閃爍。“我送你回西院。”卓天威笑吟吟地說。“我不要。”也有了兩三分酒意的白素綾白了他一眼,那情景十分動人:“我……我口渴,我要喝茶,還早呢!” “好吧!到我那邊去,我叫店伙送一壺好茶來。” “都是你,灌了我三杯!”白素綾幾乎要倚在他身上,腳步有點兒不穩,大概是酒的緣故。“妳真會說話,我灌妳?”他搖頭微笑,舉步走向通往客房的廊口。 在他倆面前走的,有幾位旅客和一名店伙,其中有扮鴇婆的賈七站和粉頭。跟在後面的也有幾位旅客,其中有賣唱的一對。中年人和書生跟在最後。“這女人是誰?”中年人向小書生低聲問:“你眼有煞氣,你……” “不像是不正經的女人。”小書生像是在自語。“氣氛不對。”中年人警覺地說:“趕到前面,我不喜歡這種情勢。” “身在險中,他居然帶女人喝酒。”小書生憤憤地說。“關你什麼事?”中年人笑笑,腳下一緊。到了卓天威的房外,白素綾止步,卓天威則繼續向前走,前面十餘步往旁的燈籠下站著兩名聊天的店伙。 “伙計,我要進房。”卓無威向店伙指指自己的房間:“勞駕,請替我送壺好茶來。” “是的,客官。”一名伙計恭敬地答,一面向客房走,一面掏出是在腰間的一大串鑰匙來。卓天威轉身跟在店伙後面,剛到達白素綾所立處,白素綾纖手指指自己的前額,似乎酒力發作,曲線畢露的嬌軀一晃。“白姑娘……”卓天威訝然驚呼,本能地上前去扶她。這瞬間,異香撲鼻,無情賈七姑與粉頭恰好到達。正在啟鎖的店伙向前一栽,撞在門上,門向內開,店伙跌入房內去了。同一瞬間,賣唱的一對飛步搶進,四弦琴底部,電芒隨崩簧的響聲破空而飛。白素綾接住了卓天威的手,向他懷中倒,雙手齊發。同一剎間,中年人與小書生同聲暴叱,推開擋路的旅客飛躍而進。這此變化,說來話長,其實像是在同一瞬間發生。 “哎……”白素綾驚叫了一聲,推開卓天威向前一栽,一枚電芒射入她的右肩,不支而倒。“該死的!”無情賈七姑暴吼,轉身挫低身軀雙掌齊吐,劈空掌力發如山洪。附近幾個旅客全遭了殃,全被異香熏倒了。粉頭貼地切入,恰好接住既被迷香薰倒,復被電芒擊中的卓天威,將人放上肩竄出天井輕靈在破空飛升瓦面,去勢似流光。賣唱的一對沒料到有人反擊,想止勢已力不從心,賈七姑的無儔掌力湧到,身形倏止,二胡和四弦琴被掌勁擊碎了。中年人和小書生凌空撲到,還不知賣唱的一對已被劈空掌力擊中。“砰!”中年人把黑臉漢子踹倒在地。“噗!”小書生一掌拍中賣唱姑娘的右耳門,一撲之下,將人拖倒制住。無情賈七姑發掌之後便竄走了,矯捷無倫。“屏住呼吸!”中年人急叫:“不要管這裡的事,快追!人被帶走了。” 全店大亂,鬧事的人已經走了。店伙和六名旅客昏迷不醒,白素綾除昏迷外,體內還有一枚針形暗器。變化發生得快,結束也快,行動配合得天衣無縫,卻沒料到另有計算的人介入。粉頭扛了卓天威從屋上走,飛簷走壁如履平地,輕功之佳無與倫比,對肩上比她重了一倍的沉重人體毫不在意,似乎扛的只是個輕飄飄的草人。兩個黑影遠遠的緊跟不捨,輕功更是駭人聽聞,速度快極,似乎真的會飛。粉頭在躍過一條小街上空之後,百忙中扭頭回望,看到宛若星跳丸擲的兩個朦朧人影,吃了一驚,不加思索轉身往街下跳。只有利用小街小巷竄走,才能擺脫窮追的人。說巧真巧,小街下沒有門燈,黑沉沉的沒有人跡,沒料到沒有人卻有狗,向下縱落時無巧踩在一條大狗身上,屋高僅丈餘,即使能看到狗,也來不及轉換身形與落勢,何況根本看不見黑犬的形象。 “汪汪汪……”黑犬瘋狂的厲叫,而且本能地亂咬,未踩中要害,狗命是不易一下子就斃了的。粉頭大吃一驚,身形不穩,肩上也的確夠沉重,人向前扔倒;本能地一腳掃向倒在腳旁狂吠的黑犬。卓天威人事不醒,被摔出向前翻滾,突然跌下街旁正在整修的大陰溝。“可能在下面!”屋上大叫。粉頭剛好一躍而起。“在下面。”是小書生的叫聲,人從天而降。粉頭來不及找尋卓天威,事實上卓天威已經不見了。 “去你的!”粉頭怒叫,向撲落的小書生一掌劈去。“滾!”小書生幾乎同時怒叱,人未落地半空一腳踢出。“啪!”掌劈中小書生的靴尖。“哎……”粉頭尖叫,掌心裂孔,人也被強勁的力道震得飛退丈外。“不要找錯人!”中年人一面叫,一面飄落。粉頭右掌受傷,對方又來了幫手,怎敢再逞強,扭頭撒腿狂奔,小街有不少的小巷,脫身並非難事。黑犬仍在淒厲地狂號,斷了兩條後腿在地上掙命,人都走了,不會有人來救狗命。 不知過了多久,卓天威終於在惡夢中醒來了。臉上涼涼的,有人用濕巾替他擦頭面。朦朧的燈光,朦朧的人臉。終於他的視力逐漸恢復正常,看到一張樸實的面孔,一張依稀似曾相識的面孔。“謝謝天!卓爺你醒來了!”那人興奮地叫喚。他想動,卻感到全身無力。那人取來一碗涼水,扶起他的上體餵他,他發狂般的吸飲看沁涼的冷水,乾涸的喉部總算不再冒火了。“哦!大叔,這裡是……”他躺下虛弱地問。“這是小可的一位遠親的家。”那人將碗放回木桌:“卓爺,你病得不輕,渾身似火昏迷不醒,失足跌落在街旁挖開兩天的大溝裡。狗吠聲急厲,小可啟門查看,許久方發現有人掉在溝裡,救起來才知道是卓爺。” “哦!大叔怎知道是我……” “哎呀!小可怎麼不知道是卓爺?小可是信揚州人氏,去年逃荒流落在漢陽。要不是卓爺的粥廠常年施粥,小可一家七口早就餓死了。去年杪,小可一家返鄉重整家園,今春才隻身前來蘇州投靠親友,在河上幹一份差事,賺錢回家養活一家老少。” “原來如此,事實上,我記不起來了,你們的人那麼多。”他苦笑道:“沒料到我遭難時,幸得臨危相救。” “小可叫吳發。災民成千上萬,卓爺怎會記得?哦!卓爺,你病得不輕,天亮之後,小可去請郎中。” “不能找郎中。” “為什麼……” “我不是病。”他急忙說:“我身上的物品……” “荷包、腰囊等都在床下,你的衣褲已經洗了,曬在後面天井……” “你能找得到小鐵鉗嗎?” “有,有。” “請將我的腰囊和荷包取出來。我的右背腰,有一枚淬了毒的細針貫在肉中,需要你用鐵鉗拔出來。” “好……” “我可能有一段痛苦的日子要過,能不能撐得過去,目前難以預料,這期間,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,如果我撐不過去,等我斷了氣之後,晚上背到運河往河裡一丟……” “卓爺,小可鄭重的告訴你,我吳發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,但絕不是沒心肝忘恩負義的畜牲。”吳發莊嚴地說:“你如果撐不過去,我扶你的靈柩返回漢陽故里,好好替你安葬。卓爺,是否撐得過去,全在於你是否有活下去的信心,仙丹靈藥,也救不了沒有求生意志的人。蒼天會保佑你,卓爺,你一定要活下去。” “謝謝你的鼓勵!”他無限感慨地說:“是的,我一定要活下去,我不能讓親痛仇快。吳叔,你知道嗎?忘恩負義的人,通常要比恩怨分明的人活得長久些。” “不會的,卓爺!”吳發笑了起來:“老天爺是有眼的,莫道皇天無報應,舉頭三尺有神明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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