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殺手春秋 | 上頁 下頁
一四六


  郊區的民宅,中下人家的廳房,通常很少加建承塵(天花板),抬頭便可看清樑、架、柱、桁,必要時可以懸掛各種物品。

  用來吊人,確是十分理想;看不開而尋短見上吊當然也方便,所以投環自盡的自殺事件也稱懸樑。

  這一間廳堂頗為寬敞,共吊了十四個男女而不至於感到擁擠。

  女人中,有天都玄女、女侍小佩。

  這種倒剪翅懸吊,時間稍久,真會令人發瘋,雙手必定報廢。

  雙腳懸空,身體逐分逐秒下沉,肩關節也就逐分逐秒反轉,痛得令人逐分逐秒發昏。

  看守的兩個中年人,一點也沒有慈悲同情的念頭,反而不時用手中的棍棒,推動被懸吊的人擺動為樂,真算得上鐵石心腸沒有人味。

  大開的兩扇門可看到外面的穿堂,這時響起了腳步聲,四位打扮得像鬼怪的人,陰陽怪氣地踏入室中。

  楚酒狂已經被吊得發昏,看清進來的四個鬼怪般的人,臉上立即爬上驚恐的神情。

  「我……我們走……完了……」這位宇內十大怪傑之一,用崩潰似的聲音向吊在右首的大自在佛說。

  「除……死無大難……」大自在佛用不穩定的聲音充好漢:「沒……沒有什麼好……好怕的,大……大不了活……活剮了佛……佛爺……」

  四個鬼怪似的人,一女三男,顯然女的地位最高,年近花甲又老又醜,像個骯髒的瘋婆,除了一雙老眼不時反射出陰森的光芒非常懾人之外,怎麼看也不像具有奇技異能的武林高手名家。

  四人並肩一站,四雙可怕的怪眼,在每一個被吊的男女身上瞟來瞟去,不言不動陰厲之氣漸濃,令人感到恐怖的氣氛急劇增漲。

  兩個看守退在一旁,也不言不動。

  唯一動的活物,是最右首怪人左手所提的兩尺餘方圓鐵籠內,四隻似鼠非鼠,似貓非貓,也像貂或黃鼠狼的灰褐色怪獸,體長不算尾部,不會超過一尺,四隻怪獸擠在箱內焦躁不安地竄跳、爬抓、尖叫、張牙舞爪示威。

  「我相信諸位都知道咱們這四個人的來歷,至少也聽說過咱們的名稱與風評。」老怪女人終於說話了,噪音尖厲刺耳帶有七分鬼氣:「來自地獄陰曹四小鬼,整治人問口供的專家。」

  「魑魅魍魎,四小鬼各具心腸。」那位提了鼠籠的怪人接口:「嘖嘖嘖……魔道橫行,唯鬼獨尊。老夫與浙江嘉興的七星太保錢森頗有交情,與不要狂乞也交情不薄。

  「七星太保死在貴門奪魄使者的奪命針下,不要狂乞牛老哥也受到貴門的傷害,所以將咱們四小鬼請來助拳,為朋友兩脅插刀,所以我們來了。」

  江湖朋友如果不知道魔道四小鬼,就不配稱闖道的江湖人。說「小」,那是他們自謙,誰要是惹上了這四個「小」鬼,小鬼必定難纏,難纏的結果將十分悲慘,將有天大的災禍。

  四小鬼的綽號很簡單明瞭:殘、暴、陰、毒。

  殘魑,就是那位養了四隻異種怪貂的人,對頭落在他手中,就會瞭解「殘」的意義了。

  至於四小鬼的姓名,好像還沒有人聽說過。以不要狂乞來說,知道他叫牛奔的人就沒有幾個。

  「叫……叫狂乞來……」天都玄女崩潰了:「我……我招……招供……」

  「不要急,咱們一個一個來。」殘魑獰笑著到了天風散人身旁:「我們要每一個人的口供,看誰扯謊胡說八道,一追二比三盤,才能獲得正確的消息,一個人的口不是靠不住的。

  「天風散人,你受到制經閉穴術破了玄功,但陰毒狡詐的性情仍在,一定堅不吐實自以為是神仙……」

  「不,我……我不是神仙,我什麼都不是。」天風散人狂叫:「大……大自在佛才……才是金剛不壞的佛……」

  「佛……佛爺卑視你,呸!」大自在佛硬著頭皮叫,明知必死,所以樂得強硬,死也要死得英雄些。

  「我殘魑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鬼,你這位佛爺大菩薩當然卑視我啦!」殘魑的鼠籠,突然貼上了大自在佛的右腳。

  立即引起籠內一陣暴動,四雙異貂牙爪齊施,一陣尖叫,抓、咬、撕、拉……

  「啊……」大自在佛淒厲地狂叫,拚命掙扎,但身軀已被殘魑抓牢。

  眨眼間,大自在佛的右腳血肉模糊。

  異貂的爪牙尖銳,從籠縫向外抓咬,因此牙齒缺乏切割力,只好咬住向向籠內撕扯,那情景真可以令人魂飛魄散。

  籠及時移開,大自在佛痛得渾身抽搐,鮮血淋漓的右胸,慘象怵目驚心。

  「輪到我暴魅露些兒見笑方家的小手法。」另一位怪人向楚酒狂走近,從袖底取出一隻小瓷葫蘆,一把帶有鉤的八寸木刀:「木刀探入內肌,鉤出一條附骨的筋肉,蘸上一滴蝕骨露,那滋味足以令人做三年惡夢。

  「楚酒狂,聽說你是天道門指揮十方土地的首領,專門負責探出各方人士的根柢秘辛。是你,引誘無情劍那些人送死,是你,威嚇鳳陽群雄斷千手飛魔父女的生路;是你,力主搜殺天地不容永除後患。現在,我要聽你怎麼說……」

  「不……不要……我……我招……」

  「這裏不是招供的場所,要分隔之後一個一個問才算口供,現在我只要你說一些我要知道的謎團,看你是否誠實。」

  撕掉褲子,露出光赤的大腿,木刀緩緩地割開右大腿的皮層,鮮血如注。

  「看老天爺的份上,不……不要虐待我……」楚酒狂發狂似的尖叫:「我……我什麼都……說……」

  「你,我陰魍和你攀攀交情。」瘋女人似的陰魍走近天都玄女:「女人對女人,沒有什麼好怕的,是不是?保證你快活。」

  「饒我……」天都玄女魂飛魄散地叫號:「求求你……我……我招……我招……」

  ▼第二十九章 計逼真兇

  雍不容藏身在思賢館客店的左方不遠處街角,目送徐霞三女去遠,這才跳後院返店。

  走向客院途中,他一直思索侍女小春的身分謎團。

  他早就知道徐霞是上一代宇內三妖仙之一,太湖幽虛仙子的門人,陰煞真氣的火候相當精純,但侍女小春的火候,顯然更精純三兩分,這怎麼可能?

  另一位侍女小秋,顯然並不比小春差多少,至少也比徐霞高明。

  徐霞驕傲自負,以女強人自居,不可能容忍比她強的人在身邊,更不可能允許侍女比她強,也不可能調教出比她強三兩分的侍女。

  沉思中還沒得出結論,一腳踏入院子,不由暗叫晦氣,院子裏有人在等他。

  徐義,還有老二徐勇,另有兩名打手,四個人怒容滿臉,氣勢洶洶。

  「小雍,你真是天地不容呀?」老二徐勇嗓門像打雷:「好傢伙,你把咱們徐家的人耍得雞犬不寧,扮豬吃老虎,真該死!」

  「我妹妹說,你仍然對龍姑娘存心不良,不肯罷手。」徐義的火氣更旺:「該死的混蛋!沒有人敢搶我的女人,沒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徐三爺。

  「在南京,你膽敢到我的留香院拆我的台,現在又打我未婚妻的主意,不剁碎你餵狗此恨難消,今天不是你就是我。」

  天快黑了,饑火中燒難怪人的火氣旺,兄弟倆有備而來,似乎已有將他亂劍分屍的打算。

  他總不能見了徐家的人就讓步逃跑,但又不想傷害徐家的人,真令他煩惱。

  「天殺的!你還真像一個在教坊爭風的嫖客呀!」他忍不住粗野地大罵:「女的去了男的來,你以為真吃定我了?你他娘的昏了頭。」

  他曾經與徐義交過幾次手,表面每次他都佔了些少上風,但彼此心中有數,雙方都有意隱藏真才實學,並沒真正的交手拼搏。

  這次,他深懷戒心,對一直不曾有所接觸的徐老二徐勇,他必須全神留意。

  對方四支劍,先後出鞘殺氣騰騰。

  他拔出尖刀,刀長一尺八,幾乎比劍短了一倍,先天上劍就佔了一寸長一寸強的便宜。

  他當然不願陷入圍攻的局面,移至院角佔住有利地勢。

  四支劍遙指著他,無比磅礡的氣勢令他心中暗懍,那凌厲的無形殺氣向他綿綿壓來,真有令人膽寒心攝的威力,膽氣不足的人,必將在這種撼人心魄的壓力下心神崩潰,喪失拚搏的勇氣。

  「你們動了殺機。」他沉聲說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