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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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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感與直覺是靠不住的,世間未卜先知的人畢竟不多。 預期要發生的事故並沒發生,要對付天地不容的人並沒失去耐性。 似乎突然之間,南京的江湖風暴過去了。 死的人一死了之,該走的人都走了。 三天、五天,什麼事都不曾發生。 龍江船行的人,目下唯一要做的事,是找尋失去的金字招牌,已用不著防備騰蛟莊的人襲擊了,騰蛟莊的船隻,可能已通過淮安,過了大河。 大自在公子鴻飛杳杳,宇內三妖銷聲匿跡,很可能已隨騰蛟莊的船隻走了。失敗了就遠走高飛,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。 聞風而來找天道門算賬的各路群豪,在途的人紛紛回頭向後轉,群雄死傷殆盡的消息,把這些賈勇而來的人嚇壞了,再也不敢提找天道門算賬的事。 錦毛虎接收了金陵雙豪的地盤,他是在這次大風暴大殺戮事件中,唯一獲利的人。 徐家四兄妹十分活躍,經常進出龍江船行,出動所有的爪牙朋友,替龍江船行追尋金字招牌的下落,義形於色十分熱心。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,龍江船行的聲望江河日下,徐家兄弟的義行獲得普遍的讚揚,所以,徐家聲譽鵲起,赫然成為南京最具實力的人物,唯我獨尊的局面水到渠成。 雍不容這幾天悠哉遊哉,在秦淮河鬼棍。 他不再找工作幹活,堅決拒絕周東主請他返回船行工作的要求,白天到處遊蕩,晚上在賭場鬼混。 他的賭技極精,靠賭就可以混飯吃。 他在等對方發動,盡量給對方有下毒手暗殺行刺的機會。白天到處遊蕩,找牛鬼蛇神探消息,表示他仍在找線索,仍在施加壓力。 可是,毫無動靜,什麼事也不曾發生。 也搬了家,搬到城內,在財星賭場的小巷子,租了一間房。 吃,上七賢酒樓解決;賺錢,到財星賭坊。 住處是一座雜亂的大院,房東是一位胖嘟嘟的、孔武有力而且潑辣的羅寡婦,五十來歲富富泰泰,放起潑來可以對付三兩個潑皮地棍。 大院裏共有二十餘位不三不四的房客,誰也不敢在羅寡婦面前耍光棍。 他住在這種雜地方,就是有意讓對方便於下手。 可是,什麼事也不曾發生。 眾所矚目的天地不容自然也失了蹤,南京的城狐社鼠從來就沒把天地不容和雍不容扯在一起。 沒有人肯相信他這麼一個濫貨,會是嚇走騰蛟莊黑道群雄,驚走威震江湖名人大自在公子的天地不容。 這天傍晚,他照例出現在七賢酒樓的二樓食廳。 他是七賢酒樓的常客,上次他與巴管事在樓上,把廂座打得落花流水,店伙們對他印象深刻,都對他懷有戒心,因此都不敢對他無禮。 四味菜兩壺酒,日子過得相當寫意,能一天三餐上酒樓解決的人,當然混得不錯。 喝了一壺酒,酒客喧嚷中,桌旁多了一個人,一個在城東正陽門附近混的地老鼠張三,綽號叫地不收,在賭場輸打贏要的潑皮濫貨。 地不收不打招呼,首先抓過一隻碗,自己倒酒喝了半碗酒,這才滿意地坐下來。桌上已有備份碗筷,可知事先已估計有人前來共用。 「你這五兩銀子不好賺。」地不收挾了一塊肉塞入大口,說起來含含糊糊:「小雍,你是個小氣鬼。」 「狗娘養的!五兩銀子跑腿錢你還嫌少?一百文錢也有人幹。天殺的!我小雍已經被人看成財神爺,出手大方得已經離譜了,你知道不知道?」他潑野地用筷子指著對方怪叫:「我一共僱了十八個人跑腿,共花了九十兩銀子,一流價碼僱你們這種九流濫貨辦事,居然還說是小氣鬼啊?混蛋!」 全樓一兩百食客,幾乎都可以聽到他的怪叫聲。 「好了好了,你別這樣窮嚷嚷好不好?」地不收吃驚地左右顧盼,留意附近的食客有否可疑的人:「這種事怎能讓人聽到?」 「我都不怕,你怕?」 「這……滿城風雨,我當然怕。」 「你來,不是為怕而來的。」 「有人要我帶口信,你要不要見他?」地不收低聲說。 「閻王爺我也要見。」 「好,他來了。」地不收舉手一揮,樓梯口立即出現一個獐頭鼠口,打扮像個潑皮的大漢:「他叫李四。你們談談,我不便涉入。」 地不收匆匆下樓,大漢則走近接替了地不收的位置。 「小雍,你已經不是龍江船行的伙計。」大漢李四低聲說:「實在犯不著為了找回招牌的事,替龍江船行冒不必要的風險。」 「話不是這樣說,李四兄。」他正經八百地說:「船行被人摘掉招牌時,我還是船行的伙計,算起來我也有一份責任。 「周東主待人不薄,御下有恩,就是因為我在風雨飄搖中離開了船行,在道義上我覺得有所虧欠,所以我才甘心情願替周東主盡一分心力,有什麼不對嗎?」 「好漢子的作為,佩服佩服。」 「好說好說。」 「二十兩銀子,我帶你去。」 「去幹嗎?」 「看招牌藏匿的地方。」 他毫不遲疑地從腰囊掏出兩錠紋銀,放在大漢面前。 「這就動身嗎?」他泰然地問。 「你信任我?」李四大感意外。 「二十兩銀子的交易,這點損失在下承擔得起。」 「我不是指銀子的損失。」 「哦!你是指危險?呵呵!」他大笑:「天下間任何事都可能有危險,喝口水也可能被嗆死呢!南京這半月來,死了幾十條英雄好漢。 「龍江船行為了那塊招牌,已經丟了幾條人命,就算多加我一條,地獄裏絕不會有鬼滿之患,我又有什麼好怕的?你老兄拿了這二十兩銀子,同樣冒了萬千風險,你怕嗎?」 「沒話說,我服了你。」李四將銀子收下:「不急,吃飽了動身還來得及。」 *** 城牆擋不住這些牛鬼蛇神,他們是從聚寶門的西面城角爬城而出的。 走上了至土山鎮的大道,夜黑如墨,道上鬼影俱無,走了六七里,毫無所見。 兩人埋頭趕路,雍不容不問,李四不講,可算是妙配。也許,兩人心中皆有打算,不需要溝通。 這一帶是岡陵起伏區,沿途偶或可看到小村落,茂林修竹,小溪池塘、桑田麻地與及田野散落,視界不良。 大道倒還寬闊,夜間趕路僅可放開腳程,不怕驚世駭俗。 起初,李四的確健步如飛,但發覺雍不容腳下更俐落,也就不再獻醜了。 路右的樹林中火光一閃,隨即出現一隻燈籠,這是走夜路的人,最常用的照路燈籠。 是三岔路,一條小徑穿林岔人。 朦朧燈光映掩下,可看到提燈籠的是一個虯鬚大漢。 李四發出一呼哨,領先折入小徑。 虯鬚大漢將燈籠高舉,似想看清雍不容的面貌,隨即轉身領路。 穿越樹林前面兩里左右,一座黑沉沉的茅屋出現在路旁。 李四搶前叩門三下,柴門悄然而開,燈光入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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