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四海鷹揚 | 上頁 下頁


  「你胡說些什麼?」

  「藍六爺是公平交易把我買來的。我一個窮船戶的閨女,就算有人肯明媒正娶娶我,還不是要窮一輩子?

  「藍六爺把我從十九層地獄裏拉上天堂,又答應替我哥哥安排一份差事。你害了藍六爺,我豈不是所有的希望成空?你這殺千刀的賊胚……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?」蒙面人氣往上沖:「你是犯賤!比教坊裏的粉頭賤一百倍!去你娘的!」

  他憤怒地拉開房門,大踏步走了,身後女人的哭罵聲令他心煩。

  「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,」他走在黑暗的走道上喃喃自語:「想皆大歡喜,不啻癡人說夢。」

  其實,他用不著煩惱的,親痛仇快,人之常情。就算能給天下每一個人一百兩銀子,仍然會受到許多人的笑罵,絕不會每個人都皆大歡喜。

  ***

  三更正,兩個潑皮帶了血手靈官兩個人進入地藏庵後暗巷的財神賭坊。

  張允中正和六位賭客,興高采烈賭雙陸,擲骰子的神情、手法,與那些賭鬼毫無兩樣,對輸贏極為認真。

  他面前,堆滿了一串串制錢和一些碎銀,可知賭注並不大。

  血手靈官與姓朱的同伴,一直坐在暗處,留意張允中的一舉一動,不放過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。

  賭坊在五更天散局,一眾賭鬼就在賭坊各處和衣歇息,天亮後才各自打道返家。

  張允中是在小街吃完早膳才動身的,沿官道灑開大步往北趕。

  後面里餘,血手靈官與姓朱的同伴,遠遠地釘在他身後,一面趕路一面低聲交談。

  「是個可用之材。」血手靈官說:「這種人可以利用的弱點很多,易於控制。」

  「光是水性和駕舟術了得,還不是夠的。」姓朱的冷冷地說:「我們需要在陸上也可以派用場的人。」

  「看他的馭舟術,便可知道人的膂力驚人。」

  「膂力驚人並無大用,楊兄。」

  「朱兄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必須有武功根柢,敢鬥敢拼才是我們所要的人,所以要進一步探他的底。」

  「也好,咱們回去稟報,再行計議。」

  ▼第二章 誤中圈套

  張允中做夢也沒料到有人跟蹤,當天傍晚,西風已止,他駕了漁舟出湖,向西北疾駛。

  三更天,船駛入舟渚遍佈的湖面。

  這一帶湖岸內凹,深入三十里左右,長滿蘆荻水草的沙洲星羅棋佈,且到處都有陷人的泥淖,平時很少有漁船闖入。千百年來,流傳著許多有關水妖江怪的神話,而幾乎沒有任何一個漁夫是不信鬼怪的。

  湖岸附近,還有一大片沼澤地帶,所以住在湖西岸的人,也相戒不敢從這一帶接近大湖。往西走百餘里,就是以水怪眾多而揚名天下的泗洲。

  近湖岸沼澤區,有三座小洲聯成的一座大洲,春夏水滿,洲一分為三;枯水期,便聯成一洲。

  這就是本地有名的鬼迷洲,據說不幸闖入的船隻,便永遠出不來了。

  洲岸彎彎曲曲,蘆荻高有丈二三,視野有限,晚間更是鬼氣沖天,天一黑便可看到飄浮的鬼火,似乎每一角落都有鬼怪潛藏,伺機擇肥而噬。

  洲東北角,蘆荻深處建了一座棚屋,有人接近,那些夜宿的水禽便會大群驚飛,極為壯觀。

  船靠上了洲岸,下了碇,張允中跳上岸,吸口氣功行百脈,似乎他的身形突然縮小了許多,身形一起,像一頭夜梟,無聲無息飛越丈餘高的葦梢,一閃即逝。

  機警絕倫的宿禽,竟然不曾受到驚擾。

  棚屋中點了一盞菜油燈,一位白髮如飛蓬的老人席地而坐,身側擱了一根拐杖。

  張允中坐在對面,默默地將藍六爺的藏針臂套雙手遞過。

  「沒錯,是那惡賊珍逾性命的臂套,不但中可藏針,而且可擋刀劍。」老人一面察看一面說:「孩子,你把他怎麼了?」

  「廢了他的雙手雙腳,肩骨膝骨全碎,華佗再世也治不好他了。」張允中說:「便宜了那惡賊。」

  「孩子,這比殺了他更令他痛苦百倍。」老人笑笑放下臂套:「你看我,一腿半僵一腿廢,在一個成名的人來說,生不如死。至少,十年來,我就不敢提神鷹葛宇四個字,這滋味真不好受。」

  「他有兒有孫,不會太痛苦的。」

  「這可不一定哦!孩子,精神上的痛苦,比肉體的痛苦要深沉百倍,他那種人有受不了的。」老人指指臂套:「埋了它,我得回家了。」

  「老爺子準備什麼時候走?」

  「立即動身,如何?大事已了我是歸心似箭。兩年來,多蒙你照顧,我十分感激。」

  「這是我應該做的。兩年來,老爺子不但將輕功絕技傾囊相授,也盡心盡力教誨我為人處事的道理,以及江湖逸事武林秘辛,情勝師徒,該感激的是我。老爺子,這就走吧,衣著與盤纏,我都準備好。放在船上,這裏的物品,不必帶走了。」

  「好吧!送我到界首鎮。」

  從此,鬼迷洲的神秘棚屋消失了。這一帶豐富的漁產,以後百十年間,漁夫們始終不敢前來撈取。

  百十斤重的大鯉,兩三百斤的豬婆龍和四五百斤大黿,繼續在此地生息,直至日後人口膨脹,方有人冒險前來撈捕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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