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一三八


  屈指一算,他心中暗暗叫苦,小滿是四月十六,為期不足一月,僅二十八日而已,從此地趕返濟南,萬里迢迢,即使沿途毫無耽擱,一切順利,也僅勉強可以趕到,再要到懷玉山去借靈犀甲豈不是要老命嗎?

  懷玉山不歸谷煉獄寨,是天下三堡四莊五寨的五寨之首,那位寨主女大王程黛,醜得像個母夜叉,所以號稱無鹽魔女。

  醜似無鹽復稱魔女,她的為人不問可知,就憑她那住處的稱謂,便令人毛骨悚然心驚膽跳了,不歸谷已令人心中發毛,煉獄寨三字更是令人不寒而慄,去向這位女魔「借」靈犀甲,老天!這豈不是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嗎?真是要命!

  煉獄寨其實並非綠林大盜的山寨,僅以寨為名而已,在北方,稱寨的村莊平常得很,但在南方,便會令人聯想到盜寨與山大王,因此,這位女寨主有人也稱她為女大王,令人心驚膽跳。

  其實,那是一座幾乎與世隔絕的山中小村,是武林聖地也是江湖朋友聞名色變的禁地,建寨於本朝初群雄逐鹿中原之秋,已有近百年歷史,名手輩出高手如雲,三年前,無鹽魔女程黛方升任寨主,首先便將前來尋仇的江西二十名豪傑埋葬在谷前,接著是追殺黑道大豪黑風幫的幫主地府幽魂公孫雲長,從福建追至山西殺虎口,萬里追襲大開殺戒,沿途屠殺黑白道高手百餘名之多,江湖譁然,武林震動,聲譽鵲起,成為武林中令人心驚膽跳的女魔頭。

  這位女魔頭人生得醜陋,混身刀槍不入,水火不侵,手中一把七星劍霸道絕倫,劍出鞘不見血絕不歸鞘,喜怒無常,心狠手辣。他柏青山與煉獄寨一無親二無故,憑什麼他敢去「借」靈犀甲?

  信上的口氣極為嚴重,事關王敕的性命,他能毀約而食言?

  靈犀甲如果容易「借」到,這位王敕神術驚人,藝業深不可測,善用奇門遁甲,能知過去未來禍福休咎,為何自己不去借而要假手於他?

  去?不去?他進退兩難。

  他自己的生死存亡,也絕非最近這幾天,只要找到那位海賊,他便有希望找到東海神蛟討到解藥,錯過了這次機會,他只能等病發而死,機會稍縱即逝永不再來,豈不冤枉?

  「暫且不去想他,我的煩惱與困難已經夠多了。」他心煩意亂地想。

  心中有事,他有點坐立不安,煩躁已極,一口氣喝乾了一大壺酒,匆匆食罷,踱出大門向在劈柴的吳允文道:「吳大叔,謝謝你的慷慨,小可已酒足飯飽,請問,那位道爺……」

  吳允文放下斧頭,搶著說:「老弟,不瞞你說,我確是不知老道的來歷,委實無可奉告。」

  「哦,這……」

  「信上有令老弟為難不安的事嗎?」

  「沒什麼,請問死亭灣那些人……」

  「往前走百十步,樹蔭下有一艘小竹排,是附近的人渡河的竹筏,你過河後沿河岸的小徑向北走,河灣偏西一面,便是報本禪院的死亭灣下院,對岸可看到巍峨的懶石庵,那幾人就藏在報本寺院內,大約有二十五六名高手,你如果前往,必須小心了。」

  「吳大叔,能不能助小可一臂之力?」

  吳允文搖搖頭,苦笑道:「老弟,在下放下屠刀,拿起耕具已經是十年於茲,你能要我重拾屠刀嗎?」

  他抱拳一禮,也苦笑道:「如此說來,小可不敢請了,謝謝大叔的酒飯,告辭。」

  「老弟客氣,不送了。」

  報本寺下院很好找,是河西岸的一處規模不算小的寺院,距寺院尚有五十步,路旁的草叢中突然躍出一個青影,悄然向他的背部撲來,身法迅捷絕倫,無聲無息勢如飛隼。

  他早懷戒心,已聽到了輕微的草動聲,便知有強敵偷襲,並不轉身回顧,全憑經驗判斷對方的來勢。

  快!快得如同電光一閃,對方的指尖則將接觸他的脊心背,他側移,旋身,出招反擊,連消帶打招出「鬼王撥扇」,一氣呵成,無懈可擊妙到巔毫。

  「啪!」他一掌拍在對方的腦戶穴要害上。

  青影一聲未出,應掌昏厥,「嘭」一聲大震,仆倒在地前滑丈餘。

  他跟上將人抓住,拖至草叢中藏好,掖好衣袂,大踏步奔向寺門。

  寺門大開,裏面有一名和尚在掃落葉,他一怔,忖道:「中午掃落葉,這和尚未免太勤快了些。」

  他運功戒備,踏入了寺門。

  掃落葉的僧人並未轉身,信口道:「要找人,到西院,佛門清淨地,請勿在本寺動刀動劍。」

  「又是一個非常人。」他想。

  他舉步越過僧人的左首,道:「謝謝大師指引,事非得已,恕罪恕罪。」

  「施主盛氣而來,何不先定心神壓下酒意?」僧人連頭也不抬地說。

  「謝謝指教。」他信口答道。

  踏入西院的院門,兩名青衣人左右齊出,攔住去路喝道:「姓柏的,不可欺人太甚。」

  他困惑地打量對方,訝然道:「朋友,咱們面生得緊。」

  「哼!」

  「咱們認識嗎?」

  「咱們認識你。」

  「哦!請教兩位朋友貴姓大名。」

  「哼!」

  人影紛現,八名青衣人先後縱出,形成合圍。

  他看到兩名面熟的人,恍然地道:「原來是紫雲山莊的好漢,在下找對人了。」

  「咱們埋葬了你。」一名大漢怒吼。

  他臉一沉,沉聲道:「叫你們的莊主出來,叫他將紀少堡主的藏身處招出,不然,到外面出來再說。」

  「到外面去?」

  「佛門善地,咱們必須尊重,出去劍上見章,你們的血,不能玷污此地。」他厲聲說,酒意上湧,聲落,人化龍騰,出其不意倒飛上院牆,輕而易舉地脫出重圍,十名大漢毫無攔截的機會了。

  一名大漢左手一揚,三枚外門暗器飛蜈蚣破空而飛,成品字形襲向柏青山的背影,迅疾絕倫。

  柏青山腳一沾牆頭,似乎並未停留,但也並不向下跳,鬼魅似的向右一滑,三枚飛蜈蚣貼身左而過,他信手一抄,輕輕地拖住了向右一側飛越的一枚飛蜈蚣。

  所謂飛蜈蚣,其實是兩頭尖,中間有兩排倒刺的特製暗器,外形並不完全像蜈蚣,倒刺的排列是精巧似翼,可以折迴十分奇妙,並可將接的人手掌割傷,淬有奇毒,皮破毒入,中者如無獨門解藥,必死無疑。

  柏青山接暗器的手法十分巧妙,他不抓不握,掌心攤開,就這樣一托一吸,便托住了歹毒的飛蜈蚣。

  另兩枚飛越兩三尺,突然劃出一道光弧折向急射,繞向他的身右。

  他右手扣指輕彈,兩枚飛蜈蚣突然炸裂而墜。

  他徐徐四顧,瞥了掌心的暗器一眼,冷笑道:「使用這種暗器的人,該死!可惜在下不能在此殺你,你們出不出去?」

  一名大漢從兩丈外躍登,腳剛沾牆頭,柏青山信手一拋,掌心中的飛蜈蚣便向大漢飛去。

  大漢大駭,縮腿扭身閃避,跌下牆去了。

  「你們不出去,在下只好進去啦!」柏青山說,沿牆奔掠六七丈,躍下飛撲內廂,十名大漢在下面急追,但腳下比他慢得多,無法趕上。

  剛搶入廊中,廂房門倏開,先打出三枚鋼鏢,接著人影撲出。

  他已閃在門旁,三鏢落空,猛地扭身出腿,捷逾電閃地踢在撲出的人的小腹上,狂風似地搶入。

  六名中年人大漢迎面阻道,六柄長劍指向他。

  追來的十名大漢到了,堵在門外退路已被封死。

  臥榻上,臉色蒼白的紫雲莊主挺起上身,滿臉病容,訝然向他注視。

  不下重手傷人,血濺佛寺,他脫不了身。

  他徐徐撤劍,冷笑道:「好吧,佛寺本是普渡眾生之所,你們既然要將此地變為屠場,柏某成全你們的心願便了。」

  後面的房門只能一次衝入一個人,他不在乎,前面雖有六名高手,但這些人顯然不敢妄進,志在保護臥榻上的紫雲莊主,有所顧忌,他也不在意區區六個人。

  看了紫雲莊主的臉色,便知在了了庵這傢伙以陰風掌全力一擊,他固然被引發毒病,這傢伙必定也被他的兩儀神功所震傷,至今尚未復原。

  身後,一名大漢突然奮身撲入,身劍合一猛攻他的背心要害,形如瘋狂。

  他連頭也不回,向右一閃,挫腰揮劍上拂。「錚」一聲架住劍向上托,伸左手托住了大漢的小腹,大喝一聲,脫手急送。

  大漢收不住勢,身軀凌空而起,更急更猛地撞向前面的六個人。

  六個中年人一驚,左右急閃。

  大漢急飛而過,「嘭」一聲大震,衝上了床,壓倒了紫雲莊主。

  「哎……」紫雲莊主驚叫,兩人在床上跌成一團,大漢的劍,危極險極地從紫雲莊主的鼻尖撥過,好險!

  這瞬間,風吼電閃,柏青山已隨後衝進出招,如山劍浪向前一湧,以一敵六豪勇地進擊,展開所學招出「逐浪分波」,排眾而入。

  響起一陣鏗鏘的金鐵交鳴聲,劍影飛騰中,辟邪劍突然八方飛射,電芒急劇吞吐,接著人影乍分。

  「嘭砰!」兩名中年大漢震倒在壁根下,撞碎了一張木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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