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一〇二


  紫虛妖道一聲怪嘯,驀地晴天裏響起一聲霹靂,狂風大作,黑霧瀰漫,黑霧中鬼聲啾啾,電閃雷鳴。

  一道青芒從霧影中疾射而來,妖道今天掏出了壓箱子的本領。上次他久鬥力盡,妖術又被柏青山所破,被蛇郎君突然出其不意偷襲,任由宰割恨重如山。

  蛇不怕妖術,妖道不無顧忌,因此先下手為強,拼了,不顧一切用上了五雷天心大法,希望能嚇阻毒蛇接近。

  蛇郎君大驚,進退兩難。青芒射到,冷氣森森。

  正危急間,天宇中突然傳來一陣悅耳的琴音,每一個音符皆令人心神一震。不等眾人有所反應,琴音一變,響起數音單音節的鏗鏘音符,似乎每一聲力道萬鈞,直震體內令頭腦炸裂,令氣血下沉。

  「天哪!」蛇郎君驚叫,腳下一軟,坐倒在地。

  射來的青芒回頭一閃即逝,雷聲驟止,黑霧漸消,風沙徐止。

  巨蟒蜷伏在地,唯一的赤練蛇已經僵死。

  蛇郎君坐在草中,大汗透衣,眼中泛現疲倦的神色,萎頓難起。

  三十步後,紅飛衛一群男女,像是久病初癒的人,爬在樹下喘息。

  紫虛妖道與二十餘名青衣蒙面人,散坐在樹林下如醉如癡。有兩個像是夢遊的人,歪歪倒倒艱難地走動。

  北面不遠處,大樹下端坐著一位白衣姑娘,膝上放著一具瑤琴,神色肅穆地注視著這一群兇神惡煞。

  白衣姑娘身後,是兩名俏麗的侍女,一捧劍,一捧琴匣,兩人本身也佩了劍,三女面相莊嚴宛如瑤臺仙子降臨凡塵。

  紫虛妖道定下神,臉色蒼白地站起。

  捧劍的少女莊嚴地嬌呼:「不許走動,希望你們自愛些。」

  妖道拭掉額上的冷汗,邁出一步。

  弦聲一響,妖道大叫一聲,捧著腦袋摔倒在地。

  妖道兩側的人,似被雷殛,全部渾身一震,身形一晃似要躺倒。

  捧劍侍女掃了眾人一眼,問道:「你們把柏公子怎麼了?」

  沒有人回答,誰也不敢答。

  捧劍侍女用手向妖道一指,亮聲道:「你說,不然你將六腑崩裂,說不說?」

  妖道臉色死灰,狂叫道:「我不……不知道,貧道不……不在場……」

  「誰知道?」侍女問。

  「下面上來的人知道。」

  侍女向蛇郎君一指,問:「你知道?說!」

  相距六七丈外,遠得很。蛇郎君一咬牙,丟出蛇籠,蛟皮竹杖急打地面。

  小毒蛇向白衣少女急竄,毒蟒也兇猛地竄去。

  琴聲乍起,每一聲音符皆像鐵鎚般敲打著聽音者的腦袋。

  小毒蛇瘋狂地掙扎,滾轉,絞扭……

  巨蟒也開始滾動了,捲住了一株海碗大的巨樹,瘋狂地纏繞,最後樹倒下了,巨蟒也徐徐靜止。

  蛇郎君仆倒在地,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,瘋狂地叫號,像一頭受傷的猛獸。最後,癱軟在地似已昏厥。

  琴聲戛然而止,捧劍少女問:「誰還想以身試法?下一個人有死無生。」

  紅飛衛臉無人色,叫道:「柏公子仍在下面,尚未上來。」

  「真的麼?」

  「是的,他在另一座石室。」

  白衣少女說話了,每一個字其冷如冰:「我們等他上來,他如果不上來,你們,所有的人都得替他償命。」

  神偷李輝狂叫道:「這太不公平,我們並未殺他!」

  「那麼,誰殺他的?」白衣少女問,她的臉色在變,變得蒼白如紙,頰上的血色迅速地消退頰肉在痙攣,雙手在發抖。

  她的鳳目中淚光閃閃,但在她那模糊淚眼中,放射出可怕的、怨毒的、冷酷而又悲哀的種種複雜神情。

  任何人皆可聽出,她所說的短短六個字,不但聲音已變,而且似乎並不是向某一人詢問,而是向蒼天詢問,每一個字皆發得那麼艱難,那麼心酸。

  她的手指,徐徐扣向琴弦。

  她的手指,等於是宣告眾人死亡的勾魂令。

  東面的樹林中,掠出一個灰影,大叫道:「且慢!姑娘手下留情。」

  來人正是在半谷城,曾經向柏青山找麻煩的八荒使者于樂天。

  白衣姑娘是在蘭溪替柏青山解圍的姑娘,雷琴的主人。但往昔她穿的是藍色衣裳,今天換穿了白衣,羅衣勝雪,顯示她的性情已經有所改變了。

  她曾經追逐八荒使者三千里,為什麼?

  自從在蘭溪她與柏青山邂逅之後,她總是在柏青山最需要援手時出現援手。今天她又出現了。

  她拭掉頰邊的淚珠,轉螓首瞥了八荒使者一眼,哀傷地說:「為了你在無為州偷了張家一把藏鋒匕,我追逐你三千里之遙,張家不是本分人,本姑娘並不想替張家出頭,只是一時興起,想看看你這號稱遊蕩八荒的人,是否浪得虛名。這一追,我所受的創傷是無以彌補的。你走吧!我不怪你。」

  八荒使者徐徐走近,苦笑道:「姑娘,老朽也知道你對老朽並無惡意……」

  「別說了!」

  「請聽我說完。這位柏青山,是不是在蘭溪……」

  「我叫你不要說。」

  「老朽……」

  捧劍女臉露寒意,厲聲問:「老頭子,你走不走?」

  八荒使者悚然後退,黯然地道:「姑娘一怒殺了這些人不要緊,老朽三十年前的一段恩怨,亦將黃土深埋。」

  紅飛衛是被愛情折磨了十餘年的人,聽白衣姑娘的口氣,便知柏青山是這位姑娘的情侶,這亂子鬧大了,難怪柏青山不肯做她的女婿。論才貌,她的女兒徐蕙相差太遠了,丈母娘沒做成,反而送掉了一家子的性命,豈不可哀?

  她存了一線僥倖的希望,揚聲道:「柏公子的確尚在地窟中,他並未死。」

  白衣姑娘搖搖頭,長嘆一聲道:「柏公子藝臻化境,宅心仁慈,你們這些人皆不是他的敵手,除了用詭計殺他,你們休想如意,目下你們都出來了,而藝業最高的他並未出來,可知他必定已遭了毒手,何必騙我?」

  「真的,他被困在另一座石室內。」

  「地窟秘室已被火焚……」

  「老身帶人下去救他,但需要能擊毀尺厚石門的人,助老身一臂之力。」

  八荒使者自告奮勇地道:「老朽願下去一走,擊毀尺厚石門諒無困難。」

  白衣姑娘向捧琴盒的侍女說:「小琴,你伴同他們下去看看。」

  「小婢遵命。」小琴欠身答,將琴盒放下。

  白衣姑娘一字一吐地道:「柏公子如果不見上來,那麼,他們上來的時刻,也是你們這些人的死期到了。」

  小琴領先便走,說:「我們走,趕快下去。」

  二十餘名蒙面人中,有一人突然一蹦而起,撒腿狂奔。

  白衣姑娘的手向下一落,琴聲乍起乍落,幾聲跳動著的散碎音符。

  「哎……」蒙面人狂叫,重重地衝倒。

  八荒使者高叫道:「師弟,不必自討苦吃了,除非你能像閃電般逸走,不然在百丈以內,你絕難逃過琴音的襲擊。」

  尚未復原的蛇郎君訝然問:「你是不是八荒使者于樂天?」

  「正是老朽。三十年前,老朽與令師兄蛇叟余坤在大藏峰交過手。」

  「閣下有幾位師弟?」

  「當然只有一個。」

  「他姓甚名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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