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 |
五一 |
|
「你這人真健忘,我是老大嘛。」 「你……你是新來的?」 「來了好半天了。」 「你姓……」 「我姓柏,叫柏老大。」 看守一怔,站起急跨兩步察看艙底,糟!俘虜不見了。艙底下,只有一個仍然纏得好好的數圈牛筋索套。 正想叫喊,「噗」一聲後腦便挨了一擊。 柏青山一掌將看守老七拍昏,用一條解自手腳的一段牛筋索拉了拉說:「老兄,你也委屈一下好啦!」 他略為活動手腳,方脫下看守的衣褲雙方交換,將看守丟入艙底,蓋好艙板,一面重新進食一面想:「我該等千手猿回來再說,不然怎知魚鷹將俘虜藏在何處?」 吹熄燈火,他在等候千手猿再次前來協商。至少,目前他知道禹家三老少是落在魚鷹洪江老六手中了,有名有號的人,尋找起來並不難。 知道魚鷹藏身處的人叫青面獸,有了綽號,還得打聽姓名。 江湖上綽號相同的人甚多,也許附近有好幾個青面獸呢,必須打聽清楚。 後艙與中艙只是一板之隔,看格局,這艘船的後艙有問題,為何這般窄小?必定一分為二,另有隔艙。 中艙沒有樂聲,只聽到有不少人竊竊私議。不久,有人叫:「有一艘船從上面放下來了。」 「小心留神些。」有人答。 「唔!有燈號,在向咱們接近,是禿蛟鄭聞達老三八的船。」 「避開他。」 「不如拼了他,他看不起咱們這些人。」 「不行,兩敗俱傷划不來。」 「那……我們……」 「不理睬他們就是。丫頭們,你們奏你們的樂。」 琵琶與簫聲合奏,奏出一曲淒涼的調子。弦聲抖切,簫音嗚咽,似在訴說人間的不平事,向上蒼訴說不幸與哀傷。 接著,一個女人用無限悲涼的音調唱道:「亭皋木葉下,重陽近,又是擣衣秋。奈愁入庾腸者侵潘鬢,謾簪黃花,花也應羞。楚天晚,白蘋煙盡處,紅寥水邊頭。芳草有情,夕陽無語,雁橫南浦,人倚四樓。玉容知安否?紅箋共錦字,兩處悠悠。空恨碧雲離合,青鳥沉浮。向風前懊惱。芳心一點,寸眉兩葉,禁甚閒愁?情到不堪言處,分付東流。」 柏青山深感詫異,心中一動。這是一首宋朝曾任太常少卿,後貶房州別駕,晚監南嶽廟主管祟福宮的張耒,所留下少數傳世詞中的一首「風流子」。張耒,字又潛,傳詞甚少,詞甚少詞風近柳永,知者不多,出於歌妓之口,確是異數。 他本想挑起雙方火拼,聽到這首詞,他改變了主意,免了一場可能波及這些歌妓的惡鬥。 一艘快船追上來了,有人喝問:「停下,什麼人在船上?」 「金華府鴻興寶號的楊爺,在船上宴客。」茭白船的人高聲答。 「編戶幾號?」對方詢問船藉。 「一〇九〇。編戶宙字。」 巡江的船終於過去了,並未有人登船查問。 柏青山已離開了茭白船,掛在巡江小艇後,隨船下航。他聽說過禿蛟鄭達遠其人,猜想這人定然與竹林灣徐八爺有淵源,跟著禿蛟的船走,很可能到達竹林灣徐家。 船上共有十二個人,全都是穿了水靠的好漢。四支長槳分由四人划動,船破水而行勢如勁矢離弦。船下的柏青山一手輕搭住舵軸,腦袋露出水面,可清晰地聽清船上人的說話。 坐在右舷坐板上的一名大漢,不住向右側的黑暗江面用目光搜視,向同伴道:「老三,怎麼不見山海夜叉那些東西的船?水鬼錢江聽說仍然躲在九姓漁戶的茭白船上,咱們怎知他藏在哪一艘船上呢?」 「反正上下水路皆已封鎖,明天搜查所有的茭白船,哪怕他們飛上天去不成?你放心啦!今晚咱們滿江搜,他們必定不敢妄動,嚇住他們便成,用不著咱們去搜,擒殺他們,不是咱們兄弟的事。」 「真怪,禹大嫂一家,怎麼連人帶船全藏得蹤跡不見?到底是誰弄走了她們?」 「大家都猜想是青面獸,我看靠不住。」 「為何靠不住?」 「青面獸今天發瘋似的向賊丐焦廷那群惰平索人,如果真是他將人和船擄走了,恐怕早就駛往金華去啦!還留在此地與各路人馬結怨?」 「你知道個屁!這叫做明修棧道,暗渡陳倉,明裏向群雄索人,暗中悄悄將人和船帶走。哼!誰不知青面獸詭計多端?」 「依我看,蘭灣鄭家的嫌疑最大。」 「怎見得?」 「三條河道中,目下一天之內,各路群雄已幾乎搜遍每一寸河水,卻毫無蹤跡可尋。可是,有兩處地方卻沒有人敢前往搜查。」 「你是指蘭灣鄭家與竹林灣徐家?」 「不錯。」 「哼!明天就有人敢前往搜尋了。」 「誰敢去太歲頭上動土?至少咱們的長上就有所顧忌。」 「你等著瞧好了,咱們的長上為了十萬金珠,非去不可……咦!前面有船,不懸燈夜航,不是好路數……」 話未完,對面傳來了叫聲:「隱龍。」 「潛蛟,是方大哥麼?」船頭一名大漢揚聲問。 來船四槳一收,慢慢滑近,船首有人叫:「正是愚兄。快!轉舵,到金蘭溪口。」 「到金蘭溪口?」 「金蘭溪口發現禹家的船……」 「咦!人呢?」 「船夫失蹤,禹家三日下落不明,船上空無一物,姓柏的與十萬金珠也不在船上,長上叫咱們快到金蘭灣追查。」 柏青山心中一震,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,總算得到不少消息,有了些少頭緒,不愁無處著手了。 所聽到的人,他一個也不認識,目下要做的事,便是逐個查了。這些人他也並非完全陌生了,有些人是七里瀧夜襲的老相好,只不過彼此不曾見面當面打過交道而已。 船繼續巡邏在江右岸,驀地,掌舵的人無緣無故上身一挺,僵住了。 是柏青山在搗鬼,乘人不備滑上後艄,挾了掌舵的人仍滑回水中,悄然溜走。船上人的注意力皆在前面,誰也沒向後看,等發覺航向一亂,方發覺掌舵的失了蹤,黑夜茫茫,江面遼闊,要找一個落水的入,太難太難了。 柏青山將人帶上岸,花了些工夫問出了不少口供,將前來蘭溪發財的群雄落處,摸得一清二楚。 城北十五里有一座水山,該山甚多流泉,水源有三:鮑源、盛源、繆源,各深十餘丈,盤亙二十餘里。在盛源右側兩里地的竹叢中,搭了一座茅屋,森林綿亙,竹叢處處,少見人煙。 這天近午時分,九名大漢沿樵往到了茅屋附近,發出一聲唿哨,竹叢中鑽出兩名大漢,上前抱拳行禮說:「屬下參見長上。咱們是否該啟程了?」 來人生得形如厲鬼,隨身挾了一把渾鐵托天叉,他就是茭白船的主人,九姓漁戶的兇悍人物山海夜叉陳道明。 山海夜叉揮手示意伏樁退去,交代道:「明天才能啟程,小心了。」 「是。」伏樁應喏一聲退去,仍然隱伏在竹叢中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