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 |
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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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入一間雅間,小廝奉上香茗,接著便來了兩位中年人,客套畢,他取出一張銀票,笑道:「先生請先驗看銀票,在下有事勞駕。」 賬房夫子接過銀票,眼中放光,驗看片刻遞過笑道:「這是敝號揚州分號開出的銀票,十足紋銀三千六百兩,沒錯。」 「本來在下想到杭州兌取,但久慕貴府山清水秀,人傑地靈,意欲在貴地小留十天半月,但不知可在貴號兌領麼?」 賬房先生呵呵笑道:「公子爺這張銀票,可在敝號任何一家分號十足兌取,但請放心,有何吩咐,公子爺請見示。」 「在下預計在貴地遊玩半月,每日花費兩百銀子不算太充裕,請替在下換十五張兩百兩銀子的銀票。六百兩碎銀,派人送至烏鵲橋東煙水閣,交織造局班爺的堂侄班小虎面收。」 賬房夫子一怔,正色道:「柏公子從揚州來,不知敝地的人物品流,那班小虎乃是本城十大無賴痞棍之一,公子爺如果找他導遊,十分危險,公子爺如果有意遊覽本城的風景,敝下願替公子爺另覓一位殷實可靠的嚮導。」 柏公子呵呵笑道:「夫子請勿擔心,班小虎人品不佳,但地頭熟,在下不薄待他,諒他也不敢存有歹念。」 「這……好吧,公子爺千萬小心才是。」 「謝謝先生關照。」 取得了銀票,即揚長出店而去。 他就是柏青山,對外只道姓,不稱名,所以外人只稱他為柏公子,誰也不知他的來歷底細,只知他是從揚州來的紈絝子弟。 而安陽山宇內三兇之一的毒手瘟神受傷斷掌,群豪喪膽而逃的消息,已經不脛而走,以奇快的速度向江湖轟傳,柏青山的大名,已成為江湖朋友震驚的名號了,宇內三兇的毒手瘟神出現太湖旁的安陽山,這消息已令江西群雄心中發毛。再加上一個兩招斬下毒手瘟神手掌的人出現,豈不更是令人震驚? 白道朋友當然額手稱慶,但黑道人士卻心驚膽跳,慮大禍之將至。 蘇州的歡樂場中,只知來了一位外地闊綽公子爺。 他利用地棍班小虎做媒介,開始在蘇州聲色場中出沒。那班小虎本是蘇州織造局大員班大人的堂侄,本是富豪子弟,後來沉於酒色,成為蘇州的破落戶,名列十大地棍之一,對本城的聲色犬馬各類場合,自然熟之又熟。 一連三天,他遊遍了蘇州城內外的名勝,就是足不近太湖。三天中,他花了近兩千兩銀子,包了一艘華麗的遊艇,帶了五六名歌姬,僱了兩名書僮,偕班小虎到處亮相。他人生得俊,捨得花錢,引人注意並非奇事。 班小虎一而再慫恿他遊太湖,他也一而再拒絕了,欲擒故縱,吊足了胃口。 這天,他終於被班小虎說動了,由班小虎先至木瀆鎮安排,他自己則乘船航向漁洋山,沿途輕歌妙曼,五名歌姬舞影翩翩。 早一天到木瀆鎮張羅的班小虎,已在天壽聖恩寺碼頭相候。遊湖的船與遊城河的船不同,那是一艘小桅快船,三進艙。前艙兩面是明窗,佈置得金碧輝煌。班小虎已先請來了四名絕色歌姬並備妥遊湖的三日的美酒佳餚。 未牌左右,遊艇繞漁洋山西麓而過,這座石屏風並沒有值得流連的地方。船首一轉向鄧尉山山右的天壽聖恩寺在望,可看到碼頭上停泊的無數畫舫。 鄧尉山的梅林頗負盛名,晚冬梅花盡開時,稱為香雪海。八月天秋高氣爽,遊山的人甚多,大多數遊客皆從陸路來,僱舟而來的定是攜家帶眷的遊客。 趕上了前面的一艘畫船,艙面站著一男一女,衣著華麗,男的英俊女的俏,容光照人,一表非俗,看年紀,男的只有十五六歲,女的也年歲相當。男的僅比女的高半個頭,儒巾儒服,大袖飄飄,顯得溫文瀟灑,宛如玉樹臨風。女的是嬌媚活潑,是個慧黠的俏佳人可人兒,一朵含苞待放的美嬌娃,她那雙令人會做夢的鑽石明眸,像一泓秋水般明澈深邃,兩人倚欄而立,像一雙金童玉女。 船相並而行,柏青山從明窗內伸手相招,笑道:「賢伉儷艙中空空,何不過船相敘?」 這一雙少年男女相顧一笑,男的招手道:「兄臺帶了歌姬遊湖,雅興不淺,如果方便,願追隨就教。」 船徐徐靠近,船夫搭上跳板,一雙少年男女從容過船,柏青山迎客入艙,小童獻茶畢,肅容就座笑道:「區區姓柏,京師人氏,請教賢伉儷尊姓?」 年輕人才貌相當,自然意氣相投,少年粲然一笑道:「小生姓鄧,名珀,草字容若,那是舍妹鄧梅。」 柏青山俊面通紅,歉然道:「賢兄妹休怪唐突,在下言辭不檢,恕罪恕罪。」 鄧梅姑娘很大方,江南佳麗到底不比北地的大閨女,嫣然一笑道:「柏公子不必自責,其實敝兄妹確有不是,只有攜愛侶遊湖的人,偕妹出遊到底少見,難怪公子誤會。」 鄧珀瞥了一旁的五名歌姬一眼,笑道:「小弟明白了,你是本府盛傳那位來自揚州的柏公子吧。」 「兄弟來自京師,確是從揚州來,賢兄妹姓鄧,想必是鄧尉山的望族了。」 鄧梅姑娘「噗嗤」一笑,按口道:「鄧尉山沒有鄧家的子孫不信你可以去問問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此山也叫萬峰山,也叫元墓山,住在墓山,總不是好兆頭。」 「呵呵!我以為有何禁忌呢,貴地的忌諱甚多,如不入鄉問俗,常會鬧笑話哩!上次途經鎮江府丹陽縣,全丹陽地境,沒有姓關的人,據說姓關的人,絕對不走丹陽的呂城鎮,關、呂兩家是死對頭,呂城鎮是呂蒙的故鄉,但不知貴地對兄弟姓柏的,是否也有忌諱麼?」 鄧珀的目光,落在艙壁所掛的辟邪劍上,辟邪劍鞘毫不起眼,烏黑斑駁,與青山的公子哥兒身分極不相配。 「敝地對姓柏的並無忌諱,忌諱的是進入太湖最好不要帶刀劍。」鄧珀信口道。 「為什麼?」 「萬一遇上水匪,不帶刀劍他們便不會傷人。」 「這一帶有水賊?」 「有沒有很難說,但小心為上,那些人飄忽不定,說來便來,說走便走,誰知道哪些人是水賊?」 「哦!我倒得小心些兒。」 「柏兄是否要到鄧尉山一遊?」 「是的,明早至洞庭西山一遊,已經安排好了。鄧兄地頭熟,可否加以指引?」 「小弟義不容辭,愚兄妹願盡東主之誼。」 「兄弟這裏先行謝過。」柏青山欣然地說,舉手一揮,五名歌姬立即重調絲弦,一琴,一月琴,一笙,在檀板一聲引領下,奏起一曲楊柳枝。 兩名歌姬曼聲唱道:「風柳搖搖無定枝,陽臺雲雨夢中歸。他年蓬島音塵絕,留取樽前舊舞衣。」 鄧珀淡淡一笑,道:「柏兄似乎喜好此地哩!放浪形骸,寄情風月,但不知其故安在?」 青山示意歌姬們退,笑道:「逢場作戲,不必問故。」 「柏兄曾否入學?」 「入學做什麼?」 「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嘛。」鄧梅姑娘接口說。 「哈哈!千里求官只為財,兄弟富甲一方,不必為五斗米折腰,要功名何用?鄧兄一襲儒衫大概是學舍中的生員了。」 鄧珀哈哈大笑,笑得很狂,笑完道:「小弟這身儒衫是騙人的,柏兄從京師來,大概是腰纏十萬貫,騎鶴下揚州的豪門公子了?」 「呵呵!十萬貫搬不動,三五千金卻是有的。」 「小弟目下有困難,柏兄可否方便一二?」 青山一怔,笑問:「你是當真的?」 鄧珀頷首,笑道:「小弟是當真的。」 青山淡淡一笑問:「有何困難?」 鄧珀拍拍腰肋道:「阮囊羞澀。」 青山睥睨著對方,泰然地問:「賢兄妹像是阮囊羞澀的人麼?」 「你看小弟像是不像?」鄧珀反問。 「當然不像。」 「柏兄最好是相信。」 青山一聽口氣不對,心中一動,笑道:「朋友有通財之財,咱們認識了,也是有緣,已算是朋友了。鄧兄,說吧,需多少銀子濟急?」 「五百兩。」鄧珀伸手抓了抓說。 青山順手在櫃中取出五張銀票,遞入鄧珀的手中,說道:「這是集益號的一千兩銀票,鄧兄可用來濟急。」 鄧珀兄妹吃了一驚,出乎意外,反而有點失措。 鄧梅姑娘定下神,臉色一冷,道:「哥哥,他已看出我們的身分了。」 「不像吧?」鄧珀困惑的說。 「他已看穿我們的身分,所以出手如此大方。」 「我們……」 「按計行事。」鄧梅姑娘不帶感情地說。 「這……」 鄧梅伸手摘下了辟邪劍,拔劍出鞘,但一看劍身的形狀,認為不管用,順手丟下拔出衣下藏著的一把一尺二寸短劍。 鄧珀更快,拔出一把尺八匕首,叫道:「妹妹,你去管制船夫。」 青山開始發抖,躲在艙角驚叫:「鄧……鄧兄,有……有話好……好說,不……不可動……動刀。」 鄧珀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,厲聲道:「你們這些仗先人留下的造孽錢,自命風流嬌客,章臺走馬的紈絝王孫,總算落在咱們手中了。說!金銀藏在何處?還有多少銀票?」 「金銀嗎……在第……第二櫃中,銀……銀票沒……沒有了。」 鄧珀搜完全艙,只搜出六七十兩碎銀,青山的身上,一無所獲,小伙子感到十分失望,重新抓住青山沉聲道:「你在集益號提取了三千六百兩銀子,下到五天工夫,你就花掉了二千五百兩了?你這畜生家中必定有金山銀窟。說,餘下的銀子藏在何處?」 「銀子確……確已花光了,不……不信可問班……班小虎,錢都……都是他……他經手的,我……我只給……粉頭們的賞……賞錢。」 鄧珀嘿嘿一笑,說道:「哼!你真找了一個好嚮導。三天前他便已通知了太湖賊,專等你這條大魚下湖入網。」 「你……你是太……太湖的強盜?」 「不許多問,給我乖乖坐好。」 船首一轉,對正了鄧尉山的西麓,青山依言坐好,顫慄著問:「你們要……要將我帶到何處?」 「你別管,到時自知。」鄧珀兇狠地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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