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天煉獄 | 上頁 下頁
二三


  刀尖刺入許推官的左頰,徐徐下沿著刃肉,皮裂肉開,鮮血泉湧。一寸、兩寸、三寸……到了下顎了。

  許推官痛得大汗如雨,牙關緊咬,但毫無懼容。

  「還有商量麼?」周豪再問。

  許推官渾身在抽搐,卻用平靜的聲音穩定地說:「人生自古誰無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」

  飛刀向下跳,跳至左胸,剜破了胸衣,又開始徐徐向下滑動。

  「等會兒傷口塞上鹽,狗官,夠你挺的。」周豪怒叫。

  「本官死且不懼,何懼其他?」許推官仍一字一吐地說。

  周豪將手伸出,飛刀停住了。

  生了一隻酒糟鼻的鄭大爺鄭乾走近樓口,向下叫:「有請無極仙長。」

  「有請無極仙長。」下面有人傳呼。

  片刻,樓梯響處,上來了三名玄門羽士。領先那人年約五十上下,白淨淨面膛,相貌清臒,有一雙精明靈活的色眼,流光四轉。梳道髻,穿一襲青便袍,持雲帚、佩劍。另兩人是兩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小道童,長相十分清秀,像是少女般不帶男童氣概。

  眾人含笑行禮相迎,周豪欠身道:「這狗官果然頑強得很,看來只好請教仙長了。」

  無極仙長呵呵笑道:「周施主既然需要貧道相助,願效微勞。但貧道有言在先,千萬不能中途變卦,不然貧道無能為力。」

  「仙長將辦法說出,弟子當就地決定。」

  「好,給貧道三天工夫,貧道替這位大人施行迷魂大法,他便會忘卻所遭遇的事故,由施主派一個人跟在他左右,替施主傳達信息,狗官便會言聽計從,任由施主予取予求了。」

  「真的?」周豪興奮地叫。

  無極仙長淡淡一笑,傲然地說:「如無把握,貧道豈敢誇口?」

  「一句話,仙長……」

  「且慢!」

  「仙長……」

  「其一,狗官的女兒,與那位戚武師的閨女,皆請施主送給貧道作鼎爐。」

  「呵呵!弟子送上便是。」

  「其二,貧道要在貴鎮設香壇,尚請施主負責供地供人。」

  「鄭某兄弟一概負責。」鄭乾拍著胸膛說,呵呵一笑又道:「但派在狗官身邊的傳信人,希能由小犬鄭仁專任。」

  「好,此事就此決定。」無極仙長頷首同意。

  「其他的人呢?」周豪又問。

  無極仙長沉吟片刻,道:「狗官到鎮江接家小,當然你們得留下他的老妻在他身邊,貧道同時替他們同時行法,保證不致引起旁人懷疑。至於其他的人,留來無用,晚上派人埋了,一了百了,永除後患。」

  「仙長何時行法?」

  「明天開壇,今晚請將兩女送至貧道房中。貧道告辭了。」

  許大人臉色大變,「呸」一聲向老道吐了一口口水,切齒叫:「白蓮妖孽,該死的東西。」

  無極道長桀桀一聲怪笑,掃了許推官一眼,得意地走了。

  周豪舉手一揮,笑道:「好了,咱們該走了,遠道來的宋大哥一個時辰後可以趕到,咱們得替宋大哥接風。這裏的事,晚上再說,把狗官放到下面去,走。」

  申牌末,三名青衣大漢,擁簇著一名身材高大,臉色蒼褐的中年人,佩了一把狹長的分水刀,穿一身水湖綠長袍,頭戴英雄巾帶,神氣萬分地到了村口。

  村口有兩名莊丁打扮的大漢,雙手叉腰,目光灼灼地向來人打量,擋住去路叫問:「止步,私人莊院,此路不通,轉回去。」

  三名青衣大漢嚇了一跳,腳下遲疑。主人卻虎目一翻,上前冷冷地問:「你這裏是不是周村?玄狐周豪在不在家?」

  「你是……」

  「我姓宋。」

  「哎呀!你……你是林當家派來的……」

  「專使。」姓宋的大剌剌地說。

  「專使為何不……不從水道來?宋爺的座舟……」

  「你們這條水道太淺了,在下的座舟現泊奔牛碼頭。」

  「宋爺請進,家主人已久候多時,宋爺慢慢來,小的立即通報。」莊丁一面說,一面向內急奔。

  出來迎接的是一大群人,五醜全部出來迎客。這些人全不認識專使,第一次見面,自然客氣一番。

  玄狐周豪抱拳一禮,喜悅地叫:「是宋大哥麼?兄弟周豪,迎接來遲,恕罪恕罪。兄弟偕諸位兄弟在村東碼頭恭候大哥的虎駕,沒料到大哥竟從路上來……」

  「貴河水淺,兄弟只好從路上來。晚到片刻,勞諸位久候了,抱歉。」宋大哥含笑回禮。在笑意中,仍漾溢著傲然威武目空一世的氣概,一方巨寇的專使,果然與地方土豪不同,在氣質上就不同凡響。

  「宋大哥大概乘的是大舟,這條水道確也淺了些。請進請進,大廳候教。」

  大廳中設下兩桌盛筵,山珍海味雜陳,酒香撲鼻。

  周豪先替眾人引見,肅客入座。江湖人坦蕩爽朗,酒過三巡,便不再客套。宋大哥虎目如炬,掃了眾人一眼,用中氣充沛的嗓音說:「敝當家這次派兄弟前來,回覆周兄風緊托庇的事,要兄弟全權處理。據兄弟所知,貴府的陸同知與許推官,確已策定對付諸位的大計了。兄弟在說出敝當家允諾的事之前,希望先瞭解諸位其他應變良方。周兄,捨棄基業,那是下策,但不知諸位還有其他的打算沒有?」

  「兄弟也知道放棄基業實非上策,只是情勢迫人,不得不忍痛割捨。目下咱們無意中將許推官全家弄到手,也許有了轉機。」周豪興奮地說。

  宋大哥一怔,頗感意外地問:「周兄,你們將許推官弄來了?」

  周豪呵呵一笑,將所發生的事說了,接著又道:「本來鄭兄所捉捕的人是鎮上的一個小店伙,沒料到竟因此而捉到了大魚。」

  宋大哥卻劍眉深鎖,變色道:「糟了!周兄,你們這個亂子可鬧大了。」

  「必要時,咱們……」

  「必要時,你們可以把狗官殺了,對不對?哼!辦了一個許推官,那位陸同知更會早些發兵前來……」

  「咱們已請無極仙長設法,以迷魂大法向狗官施術,他便成了咱們的人了,豈不是高枕無憂麼?」

  宋大哥不住搖頭,苦笑道:「你們如果相信妖術,不啻自掘墳墓。迷魂大法只能迷惑愚夫愚婦,邪不勝正。那位許推官為官清正,勤政愛民,胸懷正氣,即使一時受邪術所制,不久便會恢復本性,那時,你們悔之晚矣!」

  眾人大驚,周豪焦急地問:「宋大哥,依你之意……」

  「難難難,糟了,兄弟目下不能回覆你們的請求,必須請示敝當家……」

  「宋大哥,你……兄弟事已經鬧出來……」

  「是你們闖出來的大亂子,可不能怨兄弟不幫忙。」

  「事情已經弄砸了,這……宋大哥是否可替兄弟出個主意?」周豪冒著冷汗說,聲音都變調了。

  「本來,敝長上不願讓你們放棄此地的基業,設法在府衙中活動,減少你們的壓力,如非是必要,仍以在此安垛為佳。你們這一來……周兄,你們是不是仍然對無極妖道寄以厚望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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