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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〇


  「去你娘的混賬!」張宏毅破口大罵:「你這狗養的雜種,豎起你的耳得聽清了。我張宏毅在江湖殺人放火十年,我也有強烈活下去的慾望,任何人也休想脅迫我威脅我的安全,我也會因活下去而不擇手段。你如果膽敢再威脅我,我要不零零碎碎地整你,就不是人養的,不信你試試看?你最好不要試。必須在我改變整治你的念頭前,逃出我的視線外,愈快愈好。」

  「在下卻是不信。」伏龍公子咬牙說,挾持著封姑娘往外移動。淡淡的青影一閃,破風的銳嘯乍起。是一枚飛錢,伏龍公子無法分辨,想躲閃己力不從心,錢割裂了左耳垂,立即鮮血直流。「哎……」伏龍公子驚叫。「下一枚,必定切入你的眼睛。」張宏毅陰森地說:「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,說一不二。」

  封姑娘抓住機會,乘伏龍公子伸手摸索在耳傷勢的剎那空隙,傾餘力向下挫滑,向側滾倒。她穴道被制,但手腳仍可活動,所以伏龍公子備茶與她談判,只是不能運用真力而已,倒地滾轉的力道所費有限。伏龍公子極為機警,斷然放棄擒她的舉動。「下次,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上。」伏龍公子向她沉聲警告:「希望妳考慮我合作的建議,等到天下群雄齊聚天風谷,那就太晚了。」

  「天風谷的人光臨尚義莊,這一天會來得很快的。」封姑娘爬起,一面退一面咬牙說:「你給我記住,我必定殺你,用一切手段殺掉你那些狐群狗黨,絕不留情。」

  「我等著你。」伏龍公子陰森森地說,舉步向外走。

  可是,張宏毅重新堵住了室門。「你想食言嗎?」伏龍公子變色問。「哦!我食甚麼言?」張宏毅怪腔怪調反問。「你說過,釋放了封姑娘,在下可以大大方方平安離開,言猶在耳。」

  「真的呀?似乎封姑娘並沒平安,你制了她的經脈,沒錯吧?」

  「張爺,我不要這畜生的髒手沾我。」封姑娘恨聲叫:「這畜生陰險狡猾,不能放他走。」

  「既然我說過讓他平安離開,就讓他滾好了。」張宏毅大方地說,讓在一旁:「這雜種陰險狡猾,無所不為兇殘惡毒,但我不怕他,我也不希望食言背信。公冶斌,快滾吧!」伏龍公子三兩步就奔至室門外,反手扔出兩道白虹,分取張宏毅和封姑娘,不等結果便如飛而遁。尚義莊的莊主絕劍飛虹公冶方,這是飛虹綽號的由來:五寸小飛劍。由於速度太快,像是化虹取敵。伏龍公子家學淵源,小飛劍上的造詣幾乎有青出於藍的趨勢。上次被張宏毅出其不意痛揍了一頓,沒有機會使用小飛劍,這次總算有機會使用了。

  張宏毅早知這傢伙的底細,怎會上當?身形已早一剎那離開原地,到了封姑娘身旁,輕輕挽住姑娘的小腰肢一閃,小飛劍間不容髮地掠過姑娘的右上臂外側,貫入對面的青磚牆三寸以上。「謝謝你。」姑娘悚然失驚:「這畜生的暗器,比我的七煞如意針更霸道,更歹毒。」

  「所以我不敢招惹他呀。」張宏毅輕鬆地扶她在凳上坐下:「知道被制的經脈和手法嗎?」

  「那天晚上你……」姑娘卻答非所問:「我發現他們向都下毒手暗算你……」

  「那天晚上如果沒有妳聲援,我和病虎死定了,我還沒謝妳呢!走。我先帶妳出去,地窟畢竟不安全。」

  「那畜生如果閉上窟門……」

  「放心啦!門都閉不上了,而且,外面成了殺人的屠場,不會有人來過問地窟的事了。」

  卜家大院成了一處可怕的、莫測的屠場。入侵的不止九幽三厲魄三個人,似乎盂蘭會的高明殺手都來了。盂蘭會的秘密會堂開設在開封府,人來得快似乎不算意外。殺手們的規矩,是盡可能避免露面,盡可能避免與對手拚搏,能暗殺獵物於百步外,絕不接近至九十九步內。因此,入侵的人飄忽如魅,乍隱乍現出沒無常,一擊即走經驗豐富,不攻則已,攻則必中。所以卜家大院雖則成了屠場,卻不會發生糾纏搏鬥的景象。俠義道群雄知道情勢惡劣,因此皆在屋內利用地勢死守,入侵的人必須逐屋冒險襲擊。防守的方法固然不錯,但也失去主動,完全陷入埃打的困鏡,無法相互策應,只能眼巴巴等待天明。天亮,入侵的人就不放活動了。已經是四更天了,好漫長的一夜。

  ▼第二十九章

  院子裡,走廊下,散佈著幾具屍體,卻嗅不到血腥味,這些先後被殺死的人,顯然都不是死於刀劍下的,沒有血淋淋的景象出現。有兩個人似乎仍在呻吟,並未斃命。鬼嘯聲此起彼落,淒厲刺耳動人心魄,到底有多少人在大院中出沒,屋內的人無法估計,反正原先擔任警戒的人都死了,出去支援的人也有出無入,大部份是死在暗器下的,有些死了的人,連敵人在何處都不知道就遭了毒手。

  四更末,突然傳出一聲怪異的鬼嘯,幾個快速的鬼影突然現身在東院,飛快地接近那一帶的客室。「砰膨!」門和窗的倒裂聲震耳。「嘩啦乓乒……」屋瓦的碎裂聲同時傳出。五個黑影破門窗殺入,兩個則擊破屋頂向下降。黑暗中,傳出幾聲火彈爆炸的聲響,綠光四射中,傳出吆喝聲和暗器破風的厲嘯聲,與及瀕死者的淒厲叫號。片刻,七個黑影重行衝出,以更快的速度四散而逝。

  入侵東院客室的七個強敵,顯然一個也沒受傷,而客室內擔任防守的人,可能傷亡殆盡了。鬼嘯聲依舊此起彼落,但看不到活動的鬼影。不久,東院客廳的廳門拉開了,黑沉沉的客廳踱出一個黑袍人,一步步降階而下向院子裡走,黑袍無風自搖,似乎被風鼓起、外張。「老朽彭家麟,請宇文會主相見。」黑袍人用洪鐘似的嗓門大聲說。盂蘭會的會主,據說姓宇文,名琛,沒有綽號。到底是不是真名、似乎連該會的會友,也不知其詳,據說有不少人入會十餘年,根本不曾見過會主的面目。鬼嘯聲依舊,久久不見有人出現。「請宇文會主現身賜教。」彭家麟再次朗聲高叱,接著沉叱一聲,左手大油一抖,風雪乍起。

  一星冷芒在袖風中折向斜飛,發出更刺耳的銳嘯。右袖再發,風雷聲更強烈一倍。暗器被反震而出的嘯風聲連續傳出,也強烈一倍。連揮五袖,彭家麟的身形閃動加劇,袖風也愈來凌厲猛烈。最後傳出勁氣撕裂的刺耳怪聲,彭家麟一聲驚叫,身形電射上階,眨眼間便退入黑暗的客廳,廳門隨即閉上了,顯然彭家麟真力將竭支持不住,挨了一枚可破內家護身真氣的暗器,不得不見機返走。沒有人出面講理,澈底關閉了談判之門。

  五更天,鬼嘯益厲,中院的屋頂上,出現三個黑影,並肩站在屋脊上,像是鬼魂幻現。「明晚,卜家大院將化為火海。」中間那位黑影語音刺耳已極:「如果你們認為躲在城裡可以安全,那將是最大的錯誤。」聲落,人即失蹤,像是突然隱沒消失了。

  一早,靈堂香煙繚繞,但做法事的僧道不來了,只有幾個請來照料的村民,一早便前來張羅。天氣炎熱,棺柩必須盡快下葬。江湖人對生死並不怎麼介意,入土為安,不需按世俗舉行舖張浪費的葬禮。但張宏毅還不打算草草下葬,他發誓要讓死者九泉瞑目。住宿的草棚內,多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封姑娘。最寬慰的是傷勢仍未痊癒的大掌鞭羅傑,他對把封姑娘救回的張宏毅當成神明。而張宏毅反而顯得有點不安,不時盯著封姑娘直皺眉頭。辰牌初,本城的捕頭快刀熊亮,帶了兩名捕快光臨,後面跟著三位像貌威嚴、年屆花甲的人。所有的人,皆站在棚外冷然屹立,冷然目迎六位不速之客,以張宏毅為中心,氣氛一緊。「你們要找誰?」張宏毅搶先發話。「我是負責人,張宏毅。」

  「在下熊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你,快刀熊亮捕頭。」張宏毅語聲大得像打雷,在氣勢上,他有壓倒性的威力。

  「在下要來查問……」

  「你查問個屁,早些天你就該來查問的。」他愈說愈大聲,咄咄迫人:「熊捕頭,你那些欺世盜名的所謂俠義道朋友,卑賤得不值半文錢,人多氣壯時拍胸膛不可一世稱英雄,殺人放火自以為可以任意死人活人。一旦勢窮力盡大難臨頭,忘了自己以往的無法無天,反向你這執法人求援,把大圈套住你脖子上套,未免太不上道了。你要查甚麼呢?死了的這四個人,有三位是十四五歲天真無邪的小姑娘,她們都是死在伏龍公子手上的。你能替她們中冤主持公道嗎?封姑娘是在下從卜大爺的地牢中救出來的,封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,你能替她捉拿擄人兇犯嗎?我張宏毅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,受到這些俠義狗雄偷襲暗算幾乎送命,你要替我查兇手嗎?病虎苗威雖然是強盜,但貴縣並無他的底案,你能毫無理由地捉他嗎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熊捕頭,不要上當了,脫身事外吧!昨晚殺手夜襲卜家大院,卜家可能死了不少人,但卜大爺不可能貽笑江湖報案,你查甚麼?查我乘亂救封姑娘?苦主是誰?是卜大爺嗎?他控告我甚麼罪名?不該搶救她不擇手段,無法無天掠劫的人質?像話嗎?熊捕頭,不是我瞧不起你們這些公人,我本來很尊重你們的身份職責,但你管不了咱們這些人的事,更不敢抓這些欺世盜名的俠義英雄置之於法,你何必上他們的當?太平府的兩個公人,就比你聰明,他們不恥這些人所為,所以撒手不管了。」一位雙眉灰白的老人哼了一聲,踏前兩步老眼似電。「你這位小老弟牙尖嘴利,語利如刀。」白眉老人怒聲說:「說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……」

  「老傢伙,且慢謬論。」他大聲阻止:「你是公人?」

  「老夫不是公人……」

  「那你是老幾?」

  「老夫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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