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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三


  健馬疾馳,比前一段旅途腳程快了一倍,已經發生事故,就必須趕快脫離。四里,五里……健馬仍保持穩定的速度。前面出現一處三岔路口,一條小徑自北面伸來與官道會合。路口的一株槐樹下,站著一位穿翠藍衣裙的佩劍女郎,遠在百十步外,女郎便離開樹下,蓮步輕移到了官道中心攔路的意圖極為明顯。張宏毅老遠便看到翠藍的身影,心中難免有點不安。與那些假冒偽善的不肖俠義門人大規模公然衝突,畢竟不是甚麼聰明的事。更糟的是,他是為了替悍匪強盜打抱不平,而與這些俠義門人結怨,至少有點理直氣不壯,鬧大了,情勢對他極為不利。只有一位女郎攔路,也令他大感意外。這意味著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,這位女郎如不比伏龍公子三個人高明,豈敢獨自現身攔截?事情發生了,就不要逃避,必須面對現實。他緩下坐騎,暗中思量對策。

  接近至少三十步內,他臉上的神色逐漸顯得凝重。好一位風華絕代的年輕姑娘,站在路中心光芒四射。可惜的是,美麗的面龐罩著一重寒霜。那雙明亮充滿智慧的鳳目,也閃爍著冷芒。美得令人目眩,也冷得令人寒慄。他在十步外扳鞍下馬,牽著坐騎向前接近。「我要病虎苗威。」翠衣姑娘冷冷地說。「姑娘找他……」他頗感困惑,按理對方應該找他才是。「他跑得很快,你一定知道他躲在何處。」

  「正相反,在下根本不知道他在何處。」

  「你是不打算說的了。」

  「姑娘……」翠衣姑娘舉手一揮,原來是用手勢打信號。「給他一把劍。」姑娘亮聲說。路右的高粱地裡,突然拋出一支脫了鞘的長劍,小作旋轉,飛越四丈空間,然後靶下尖上向下落。

  他一把抄住劍,將坐騎驅至路旁。「你還來得及避免交手。」翠衣姑娘亮劍出鞘說:「把病虎的下落說出來。」

  「就算在下知道他的下落,也不會告訴你。」他語氣十分堅決:「避免不了的事,在下絕不會逃避。」

  「本姑娘勢在必得……」

  「妳不必枉費心機。」他漸感不耐:「在下對你們這些偽君子假俠義深病惡絕,絕不會和你們談假仁假義,有甚麼惡毒的手段,你們施展出來好了,在下如果真的怕事,豈敢強出頭懲戒伏龍公子?其實,伏龍公子目的在我;病虎只是無端介入的倒楣鬼,你們找他,是不是本末倒置了?是不是想利用病虎,咬實在下匪徒的身份,有了藉口,就可以堂而皇之對付張某了?」

  「本姑娘不是伏龍公子的狐群狗黨。」

  「咦!那妳……」

  「廢話少說,病虎躲在何處等你?」

  「無可奉告。」

  「那你就亮劍上吧!」

  「在下正有此打算。」他拉開馬步引劍:「姑娘請。」翠衣女郎冷笑一聲,驀地劍動勁發,有如電光沉落,也像匹練橫空,看不清劍身的真實動向,光華一動便排空直入,攻勢空前凌厲,劍氣澈肌生寒。

  一聲沉叱,他招發雲封霧鎖,以渾雄的勁道,封架快速攻來的連綿劍虹。「錚錚錚……」劍鳴以連珠花炮爆炸,雙劍無可避免地強行接觸,雙方的劍勢太快了。人影急劇進退閃動,劍氣激起滾滾塵埃。急劇進退間,翠衣女郎一口氣快攻了二十七劍之多,險象橫生,生死間不容髮,攻勢在猛烈中暗含神奧的變化,一而再強攻猛壓。間或出現一兩劍難測的神奧鋒芒,透隙而入神乎其神。令人莫測其所自來,封架極為危險困難。最後一聲狂震最為震耳,劍影中分,火星飛濺,兩人各一向側後方急退丈外。「咦!」翠衣女郎訝然驚呼,臉上變了顏色,汗影清晰可見。「咦!」他也同時驚呼,神色的變化相同,但他眼中有意似不信的表情流露:「傳聞中的玄天神女劍,才有如許驚人的神奧變化。」

  「再接我二十七劍相生衍化奇招。」翠衣女郎嬌叱,似乎激起了求勝的念頭。聲落劍發,綿綿不絕的狂野十倍攻勢展開了,似乎一劍連一劍生生不息,更像是百十支長劍同時攻擊,以雷霆萬鈞的聲威強壓,比先前的攻勢猛烈十倍,快速十倍。他不再硬接,以快速如電的移位來製造空隙反擊,連換百十次方位,抓住機會回敬了十二劍,穩下來了。雙方皆憑劍術決勝。因此險象橫生,每一劍皆兇險萬分,中間毫無喘息養力的機會,消耗的體力極為可觀。第二次分開,雙方皆大汗澈體。「如此拚搏,千招之內難分軒輊。」他第一次豪勇地主動逼進:「在下有事不克久留,只好以內功一決勝負了,姑娘不反對吧?」

  「本姑娘也有同感。」翠衣女郎說;劍上立即出現異象,光華突增,傳出隱隱虎嘯龍吟。

  眼看雙劍各運神功即將接觸,行致命的雷霆一擊,驀地來路傳來一聲震天長嘯。翠衣女郎一怔,退了一步。「你們趕回去接應。」翠衣女郎向路右的高粱地內高叫:「這裡的事不要你們管,快!」應聲竄出兩位少女,向東飛掠而走。東南來路方向,三里外塵埃滾滾。張宏毅心中一動,顯然對方爪牙即將趕到,立即抓住機會飛退,丟掉劍飛躍登鞍,向西急馳。翠衣女郎本想阻攔,但最後忍住了,拾回同伴的劍,向東舉步,一面調和呼吸以恢復疲勞。「這是我遨遊天下的五年中,首先碰上的最高明勁敵。」女郎喃喃自語:「可惜!他竟然是匪徒。」

  十二匹健馬,飛馳電掣似的接近了輕車的後面。在車前車後擔任警衛的兩男兩女四騎上,都是年方十三四歲的少年,很難令人相信四個少年人,能擔負保鏢的重責。趕車的大掌鞭,卻是魁梧的虯鬚大漢,腰間有一把雁翎刀,手中的長鞭與傳統的兩段趕鞭不同,而是可作兵刃的丈八長鞭。官道寬闊,車靠左行駛,足以讓後面的十二匹健馬超越,互不妨礙。十二匹健馬成兩路飛馳而至,領先的兩騎士,赫然是右頰紅腫,氣色甚差的伏龍公子,和另一位身材修偉的中年佩劍人。

  ▼第二十五章

  馬衝至車後十餘步,車座上的大掌鞭不經意地扭頭回顧,恰好和伏龍公子打照面。伏龍公子發出一聲吆喝,韁繩一鬆,健馬速度漸緩。伏龍公子兇狠的目光,落在大掌鞭身上。「賢侄,怎麼啦?」中年佩劍人惑然問。「在店前發噓聲的人,就是這個混蛋車伕。」伏龍公子咬牙說:「姓張的與病虎兩個匪徒一定是這群人的黨羽爪牙。」

  「申頭,沒錯吧?」中年人扭頭向後一騎的騎士鬼見愁問。「晚輩不……不能確定。」鬼見愁畢竟是公門人,辦事總算持重些,不便胡亂指證。「弓叔,就是他。」伏龍公子斬釘截鐵指證。「問一問就知道了。」中年人弓叔沉聲說,舉手一揮,發出一聲信號。十二匹健馬立即超越,一字排開迎面堵住了官道。在車前領路的兩位少年男女騎士,冷然勒住了坐騎,少年男騎士發出了震天長嘯。

  輕車停住了,大掌鞭拉起剎車木,在車座上站了起來,像一座天神。初生牛犢不怕虎,十三四歲,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危險年齡,兩位少年男女騎士雙騎並出,怒容滿面。「紫電青霜,回來。」杜大掌鞭高叫:「他們找的是我,你們回來照顧車輛。」大掌鞭一躍下車,大踏步向前邁進,壯實如山的身材,與及虯鬚戟立的威猛神態,想挑釁的人,真得先想想後果和設法增加一些膽氣。十二名騎士也紛紛下馬,坐騎交由兩個人照料,十個人以弓前輩為首,氣勢兇兇像要吃人。大掌鞭在三丈外一站,屹立如山,虎目精光四射。「不會是劫路的吧?」大掌鞭聲如洪鐘:「你們這些人裡面有兩個是執法的人,在下要知道這是執法呢,抑或是玩法?先說個明白再言其他。」

  「追查匪徒,怎麼說,那是你的事。」弓前輩大概也是不講法的人:「請貴主人下車,在下有事請教。」

  「敝主人不在車上,有甚麼話,你說,在下還有三兩分擔待的能力。」

  「貴主人貴姓大名?」

  「敝主人姓封。在下姓羅,羅傑,大掌鞭羅傑,江湖朋友對敝主人諒不至於陌生。」

  「姓封?太行天風谷封家?」弓前輩吃了一驚。「不錯,你閣下貴姓大名呀?」

  「在下弓嘯天。」

  「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霹靂劍客弓大俠嘯天。名震武林的天下七劍客之一,失敬失敬。」大掌鞭羅傑口說失敬,口氣可沒有多少敬的成份:「在下有眼無珠。竟然誤以為諸位是劫路的,抱歉之至。天風谷的人亦邪亦魔,真正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,弓大劍客是以俠義道面目,出面仗劍除魔斬邪吧?已經用不著伏龍公子另找藉口了,是嗎?」伏龍公子臉色更難看了,兇睛怒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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