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
七七


  艙內的六位乘客,已經回復了本來面目和恢復本姓,他們是張大爺、王二爺、李三爺、趙四爺、耿五妹、卓六妹。當然,船伙計們都知道他們是四海報應神。六人在中間的官艙品茗,各自倚窗向外眺望湖景。「我不喜歡這種情勢。」張大爺指指自右舷遠處掠過的蜈蚣快艇,向身側的趙四爺說:「遠在十里之外,我已經嗅到敵對的氣息。」蜈蚣快艇目下不用漿,用帆,船輕帆大,鼓風飛駛像是巡戈的蛟龍。「但不知是那一股湖匪,艇上沒系有旗號標記。」趙四爺劍眉緊鎖:「知道了或許可以套份交情。」

  「不可能的,老四。」張大爺苦笑:「兩年來,湖匪不曾騷擾澧州,這表示湖匪已經和彌勒教取得協議,至少也取得信任和諒解,他們與彌勒教對我們採取同仇敵愾的態度,乃是意料中事。」

  「很不妙。」趙四爺眉梢眼角有隱憂:「我們不能和他們在水裡鬥,他們人多勢眾,和這些活在水裡的亡命玩命,先失上我們就輸了大半氣勢。」

  「你猜,他們要多久才發動?」

  「我對湖匪陌生,大哥。」趙四爺搖頭:「反正一定是在白天,晚上他們佔不了便宜。」

  「你說得對,老四,我們不能和他們在水裡面玩命。」張大爺長身而起:「走,我們到後艄去找船主商量。」用帆航行,舟子們清閒得很,只留下三個人照料。舵工控制航行;一位船伙負責控帆;一位船伙負責了望與警戒。船主坐在後面艙面,目送遠去的蜈蚣船發怔。張大爺與趙四爺出現在後艙面,船主趕忙起身招呼。「湖匪的哨船,是吧?」張大爺笑問。「可能是的,張大爺。」船主有點憂心忡忡。「按往例,你該怎麼辦?」

  「第一是逃,往南岸有村鎮的地方逃。怕只怕距離村鎮太遠,逃不掉。」

  「有些湖匪就住在附近的村鎮,不是嗎?」

  「那畢竟是少數,大爺。」

  「這裡是甚麼地方?」

  「後面二十里外是資江口,再往前,是湘陰地境了。」

  「往南岸靠好嗎?」

  「小的正有這種打算,大爺。」

  「謝啦!」船頭一轉,漸向南移。五里,十里……東北角一座青綠色的綠洲旁,升起四張帆,片刻便看到四艘鑽風船出現在視線內。「那話兒來了。」張大爺說,向艄公叫:「直接搶岸吧!他們的船比我們快兩倍。」船首再轉,向南岸急駛。五六里外,是生長著一望無涯水草和蘆獲的湖岸,看不出是洲呢,抑或是陸地。附近沒有村鎮,甚至看不見漁舟。船靠上岸,後面四艘鑽風船,已接近至三里右左,輕快地破浪飛駛。每人提了一隻包裹,一隻大竹籮,飛躍登岸。張大爺站在岸上,向船夫們抱拳行禮。「謝謝諸位。」他向舟子們道謝:「他們問起我們事諸位不妨和他們合作,他們不會為難你們的。」

  「諸位爺要我們等嗎?」船主問。「不必了,你們回常德去吧!我們會另外找船,或許乾脆走陸路。再見。諸位。」

  沒有路,沒有山,不見人煙,不見村落。水草、沼澤、蘆荻、雜樹……除了各種水禽,就是蚊鼠。向南,向南,這是他們唯一知道要走的方向,幸好有太陽指示方向。許久許久,算算足有三十里以上,應該遠出湖匪們的活動範圍了。六個人狼狽萬分,穿的漂亮衣衫皆沾滿了泥水。可慶幸構是,大家都平安無事。「該死的!怎麼走了老半天,竟然看不見村落?」王二爺憤憤地說:「聽說湖廣是魚米之鄉。又說:湖廣熟,天下足。沿洞庭湖各州縣,人多田廣,可是……」他是走在前面排草而行的,突然住口,瞪眼啦!前面環水,不知到底是湖還是河?反正遼闊得沒有船就不能飛渡,足有五里左右。「咱們身在洲上。」張大爺放下竹籮嘆口氣:「說不定咱們會餓死在洲上呢!」

  「我先過去看看,也許對面有村落,有村落就找得到船。」王二爺放下包裹說:「老四,你的水性也不錯,我們兩人各走一趟。」

  「該說游一趟。」趙四爺開始坐下脫靴:「天殺的湖匪!他們惹火我了。」

  「四哥,我也會。」耿姑娘走近說:「我的水性也不錯,十里八里毫無問題。」

  「不可以。」趙四爺斷然拒絕:「姑娘家泡在水裡,像活嗎?」

  「老四,有人關心,你還神氣得很呢!」王二爺大笑:「五妹,你看他的口吻,像足了一家之主,日後,你可要當心點哦!」

  「二哥,你……」耿姑娘羞紅著臉。接著瞪了趙四爺一眼:「都是你,……」

  「冤枉!我又怎麼啦?」趙四爺居然有心情開玩笑:「我是男人,水裡火裡當然該我去,有什麼不對嗎?」

  「好啦好啦!老四,你不要要貧嘴,小心閃了舌頭。」張大爺揮手趕人:「再耽擱下去,太陽快下湖啦!去!」王二爺帶了分水刀,趙四爺帶了銅戒尺,兩人將靴子衣褲結了包纏在腰間,僅穿一條長褲,往水裡一跳,並肩前游,像兩條大魚,水性真的不差。

  一個時辰後,兩人狼狽地回來了。「見了鬼啦!」趙四爺洩氣的宣佈:「前面那陸地是一片洲,再往南還是一座洲,天知道到底有多少座洲,我們被無數大洲小洲困住了,這座鬼湖到底有多大呀?」

  「有多大?哼!」張大爺聳聳肩:「古代這一帶稱作雲夢澤,北邊到達咱們家鄉河南的邊沿,你說有多大?這些洲,形成不會超過千百年,再等上三二千年,恐怕就會連在一起了。現在,只有泅水過去囉,窮叫嚷叫苦,解絕不了問題,老天爺不會派飛車龍船來渡你過去。」

  「不,游過去危險得很,有些小洲之間水勢詭異得很。」王二爺是水性最佳的人,所說的話具有權威性:「今晚在此地露宿一宵,明天大家去尋找漂木,編成木排才能渡過這不可測的湖沼區。」

  「糟!我們沒有食物。」李三爺李蛟叫起苦來。「去打蛇鼠呀!捉野鴨也不錯。」趙四爺向洲西一指:「我看到那邊上空有野鷺和黑的水老鴉飛翔,好像還有四五隻好大的天鵝。」

  「吃蛇鼠?」六妹卓曉雲臉都嚇白了:「我的皇天!四哥,你做做好事,不要嚇人好不好?」

  「妳叫甚麼?有蛇鼠進嘴,那可是口福不淺呢!告訴妳,我吃過蝗蟲、蟬、蠶蛹……」

  「你這傢伙就會嚇唬人,少說兩句好不好?」張大爺說:「洲旁的水草葉中,一定可以摸到不少無鱗的魚類,趕快去想辦法。五妹六妹去拾乾漂木,準備生火。哼!火可以把湖匪引來,宰他一二十個可以消口怨氣。」

  火的確把湖匪引來了,可是,湖匪並不登岸,五六艘蜈蚣快船,與四艘鑽風船,在洲四周巡進,封鎖了全洲,只要看到有人活動,就用強弓硬弩攢射。幸而洲上已經有雜樹灌木生長,雖然高不及丈,但由於成叢生長,還可以藏身,蘆荻也高度近丈,更為濃密,易於藏匿。第二天一整天,六個人被弓箭逼得無法動彈。「這些天殺的壞種!這一招還真毒。」伏在蘆獲叢中的李三爺忍不住咒罵:「這一來,咱們不敢走近水邊,自然就無法離開,也無法找食物,真可以困死我們。」

  「我要出去弄他們一艘船。」王二爺咬牙說:「不能在這裡被他們困死。」

  「怎麼出去?你是鐵打的?或者已練至不壞金剛境界?」張大爺苦笑:「老四的玄功能支持片刻,片刻之後就抗拒不了弩矢,你我僅能在行功時可以刀搶不入,誰也不可能不斷運功護體,你受得了?」

  「我這片刻,算起來約可在百步之內不受傷害。」趙四爺搖頭:「就算我可以衝入水中,但水色渾濁,他們的船往復行駛,怎能在水底下追逐,只要一露頭,就會受到箭雨的襲擊,沒有用,大哥。」

  「糟透,咱們豈不要挨餓等死?」張大爺憂心忡忡:「這才叫做英雄無用武之地。」

  「他們困不住我們的。」趙四爺搖頭察看天色,天上密雲已掩位太陽:「咱們把珍寶理妥,晚間從水裡走,希望今晚有星光分辨方向。天殺的!似乎老天爺也在起哄找麻煩。五妹水性還過得去,六妹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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