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
五八


  旅客本能地移至路口,心想:「半夜三更,這些騎上必定目中無人,要被一群健馬踹撞,可不是好玩的。」終於,第一匹健馬到了身後,傳出騎士的一聲刺耳的呼嘯,坐騎的衝勢漸減。旅客扭頭回望,看到了五匹健馬,五個黑衣騎士都佩有刀劍,鞍後有馬包。稀星殘月,視度不良,無法看清騎士的面貌。第一匹健馬徐徐超越而過,然後是第二匹……一聲呼嘯,五匹馬勒住了,五騎士一躍而下,恰好將旅客前後堵住。旅客吃了一驚,警覺地止步戒備。半夜三更碰上劫路的強盜,孤身旅客注定了惡運。堵在前面的是一位穿黑袍而非騎裝的騎士,劍繫在背上,頭上戴了一頂六合太平帽,似乎高大魁梧,黑夜中仍可感到迫人的威猛氣概。

  「你的腳程相當快。」黑袍騎士用中氣充沛的嗓音說:「沿途晝伏夜行,形跡可疑。」旅客一怔,不住打量已形成堵截陣勢的五個騎士。「你們是幹什麼的?」旅客沉著地問。「天氣炎熱,夜間趕路涼快些。有什麼不對嗎?」旅客身材不高,說話的嗓門也帶有童音。「夜間趕路沒有什麼不對,不對的是你這個人。」青袍騎士陰笑,逼近至丈二左右:「你明白在下的意思?」

  「我一點也不明白閣下的意思。」

  「你女扮男裝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旅客吃了一驚:「女扮男裝便於旅行,有什麼不對嗎?」

  「女扮男裝沒有什麼不對,但如果你是來自湖廣灃州,身邊曾經有一個判官筆火候不差,姓羅名山的人,那就不同了。嘿嘿嘿!你就是那位自稱羅素姑的小姑娘吧?」

  「你們?」旅客驚恐地解下包裹戒備。「小姑娘,妳太年輕,妳永遠想不通我們的消息傳遞是如何靈通快捷。妳是乘船走岳州過來的,我們的人初期的確料錯了方向,向荊州追查,所以晚了一步,被妳遠走到河南才追上你,妳也真值得驕傲了。」

  「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?」旅客大聲抗議:「我也不姓羅。也不叫羅素姑……」

  「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你是不是。」

  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在下把你押回武昌,交給灃州來的人帶回去求證,那邊有人認識你到底是不是羅素姑,他們會查出羅山到白馬觀偵查什麼事……哈哈哈……走得了嗎?」旅客一躍三丈,衝入路旁的田野,包裹後扔阻敵。五騎士早有準備,幾乎同時躍出。旅客第二次縱落。黑袍騎士已如影附形跟到,右手的馬鞭一抖,拍一聲擊中旅客的左肩胛骨,左手已接住了擲來的包裹。旅客衝倒在地,身形翻轉時,暗藏在衣底的匕首已經拔出。可是,雙方的修為相差太遠了,噗一聲響,手肘被踢中,匕首脫手飛出兩丈外。同時,左肩也被另一名騎士踢了一腳,幾乎踢斷了肋骨。

  「哎……」旅客尖叫,全身一軟,脅下的一腳相當可怕,被踢得連滾三匝,方被第三名騎士接住了。騎士對捆人的技術極為熟練,腰間本來就帶了一卷繩索,片刻間,勒脖通手背捆完成,乾淨俐落,行家技術無懈可擊,被捆的人上半身完全不能動彈,但下身卻不受影響。走動毫無困難。但旅客難以舉步,肋痛難當站不直腰,發出痛苦的呻吟,任由騎士挾著走。五騎士剛舉步想回到官道,卻突然發現路上多了一匹坐騎,鞍上有一位黑衣騎上,星光下,在五六丈此很難看得真切。「你們在攔路打劫嗎?」馬背上的騎士突然問,聲調平和,但語氣卻帶有火藥味。「胡說八道!」黑袍騎士一面走一面不悅地說:「休管閒事,快滾!」

  「哈哈!在下騎在馬背上,如何滾?」黑衣騎上的笑聲怪怪地充滿嘲弄味:「天下事天下人管,在下看到你們五個人,群毆擒捉一位小後生,在我看來。不算是閒事,而是最嚴重最不可原諒的事,一定是劫路的土匪強盜,在下管定了。」除了那位押解旅客的騎士外,四騎士已到了黑衣騎上的坐騎旁。黑衣騎士說完,泰然自若扳鞍下馬,順手拔出袋內的一根尺八熟銅短手杖,很像一根戒尺,銅的顏色金中略帶暗紅,似乎平時經常把玩,反映著星光,金光閃閃。這玩意兒用來打學生的手心。真嫌重了些,挨一下手掌,不腫起老高才是怪事。「你這時想滾,已經來不及了。」黑袍騎士兇狠的聲調充滿威脅。「為何?」黑衣騎士反問。「因為你看到了不該看的事。」

  「是嗎?哦!你們所幹的事,見不得人嗎?」

  「放你的狗屁!這是咱們的家務事?」

  「家務事?在下不信一面之詞,必須由那位小兄弟兩面的話對證才算數。」

  「救命啊……」旅客抓住了機會尖叫,但叫喊聲倏止,被挾持的騎士摀住了嘴。「在下不要你信。」黑袍騎士的馬鞭作勢抽擊。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「在下要你的命。」

  「真的?」

  「不錯。閣下貴姓大名?管閒事不會不敢亮名號吧?」

  「在下有姓名,但沒有號。喂!百家姓上第一姓是什麼?」

  「趙。」

  「對,趙!你的記性不錯嘛!我姓趙,在家是老大,所以按排行為名,名就是大,趙大。現在,你們已經知道了吧?我教學生一直用最笨的方法死記,接二連三的問,他們就不會念過即忘。喂!你們呢?姓什麼叫什麼?我趙大的記姓很好的,入目入耳不忘,你們說一次就夠了。」趙大穿了青袍,黑夜中看來是黑色的,手中輕舞著戒尺,不住拍打著掌心,真象一個鄉塾社學的夫子。所說的話尖酸刻薄,嘲弄挖苦兼而有之。

  四騎士肺都要氣炸了,尤其是黑袍騎士,氣得幾乎要跳起來,發出一聲怒吼,一馬鞭抽出,鞭動身進,破風的厲嘯入耳驚心。趙大不閃不避,左手一抄,閃電似的抓住了抽來的馬鞭,快得令人無法看清,似乎馬鞭早就被他抓在手上的。「不知自愛。」趙大說,右手的戒尺噗一聲響,敲中對方的右肩尖。這瞬間,三騎士隨後一擁而上,刀劍出鞘,兩刀一劍向中聚合,聲勢驚人,利刃被風呼嘯。長笑聲震耳,銅戒尺左右急旋,人影狂亂地閃動,接著是銅尺著肉聲急起,人影三面飛跌。人還沒有完全倒地,挾持著旅客的騎士只感到眼一花,身側已多了一個人。「你不打算替這位小兄弟解綁嗎?」趙大的語調平和,似乎剛才他並沒有與人交手,銅戒尺抵在騎士的右耳後藏照穴上,左手扣住了右肩頭。「我放,我……放……」騎士驚恐地狂叫,七手八腳替旅客解綁。四位騎士有兩個掙扎難起。另兩個雖能自己爬起,但右臂已廢.肩骨與鎖骨非裂即斷,痛得不住呻吟。

  旅客的捆綁難解,但發出一聲痛苦的哭泣,跌倒在地呻吟。「我看到他們踢中你的肋。」趙大蹲下關切地問:「是不是肋骨斷了?」

  「沒……沒斷,只……只是痛得受……受不了。」旅客斷斷續續回答。蹄聲急起,五騎士匆匆策馬南奔。「沒斷就好。」趙大拾回旅客的包裹:「用我的坐騎,我帶你找地方歇息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要到信……信陽……」

  「我要經過信陽,順道送你一程。」

  「謝謝你救命的大思。」旅客掙扎著,搭住趙大的手站穩了:「我姓江,叫江芳華。」

  「哦!女孩子?難怪你的手好……好……不會怕我吧?江姑娘。」

  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趙爺。」

  「不怕就好。假使妳認為男女授受不親,那就麻煩了,我總不能用根棍子來扶助妳。」

  「趙爺笑話了。」

  「哈哈!不是笑話,笑可以讓妳分心,忘了痛楚。妳坐下歇息,我送你一顆療傷止痛的丹丸。」

  趙大扶她在路旁坐下,放下她的包裹,先從腰囊中取出丹丸,再回到坐騎旁取鞍袋中的水葫蘆。「吞下丹丸,歇息片刻我們就可以動身了。」趙大讓她吞下丹丸,在一旁坐下:「江姑娘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那些人不像是強盜。」

  「是追殺我的人,是從湖廣灃州追來的。」

  「岳州府位於洞庭西岸的灃州?好遠呢!」

  「是的,我躲躲藏藏走了二十天。」

  「你與他們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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