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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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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千六百名官兵民壯,已包圍了山區。」 「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嗎?曹頭。」張大爺陰笑。「官兵民壯不是為了諸位而來,為的是他們。」妙手靈官一點也不害怕:「上面大概有三十名滿手血腥的歹徒,顧兄從徐州攜來的海捕文書中.他們的罪行無一不是萬惡來赦的滔天罪孽,為免押解途中發生意外,所以決定用箭弩陣徹底解決他們。」 「唔!主意不錯,除惡務盡。」 「問題是,城內的問題無法解決。」 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 「請四妖神大發神威,幫助我們搶救人質。」 「曹頭,你該知道四妖神從不與公門人合作行動。」張大爺搖頭苦笑:「四妖種尊敬公正廉明的公門人,但從不與……」 「張大俠,凡事總有個例外……」妙手靈官不勝焦慮:「事急從權……」 「你要知道,四妖神如果公然與官府合作,咱們就不再是地位超然的行道者,而是假借俠義之名為非作歹的歹徒,以武犯禁非官非匪的奸雄蟊賊。」 「這個……」 「我有條件。」張大爺話鋒一轉。「願聞。」 「其一,官方的人一概迥避,只請羅大俠指導。」 「遵命。」八表人龍欣然說:「老朽深以為榮。」 「其二,我們當然盡其所能,生死與之。但不能保證人質的安全,咱們不保證沒有把握的事,任何最簡單的事也有風險」 「知州大人已經下令,朱判官殺匪殉職的公文已經備妥了。」妙手靈官慘然苦笑:「同樣地,假使知州大人一家不幸成為匪徒的人質,朱判官也會如此做的。他們都是剛毅而固執的好官,絕不會因任何理由而與匪徒妥協。諸位盡可放手去做,大家都在盡人事聽天命,吉兇禍福只有聽由上蒼安排。」 「好,我們會盡力而為。現在咱們先返城,摸清了情勢再作打算,這時奢談救人的計策,閉門造車不合實際,希望能不負所託。」知縣和知州都是所謂父母官,本鄉本土的人,絕不許可在本鄉本土任職父母官,所以皆另建有官舍,供給這些派來任職的父母官安頓家眷,任滿則攜眷他遷,官舍又另換主人。判官大人的官舍,在州衙後面的一條橫街上,遠遠地可以看到州衙便廳的忠清堂。 官舍是座三進小四合院。佔地並不廣。由於判官是地方的治安首長,所以附近禁建房屋,以免交通官府的刁民接近,日久相處有了感情,就會發生貪贓受賄枉法的事。在這裡囚禁人質,相當理想。被匪徒指定擔任雙方聯絡的人,是本城第一大剎普惠寺的住持圓覺上人,圓覺上人兼任本州的僧正司僧正,管理全州的僧人。出家人被委任調停殺人劫持的世俗事,或許可以保持超然物外的立場。一行神秘人物,悄然住進了忠清堂。堂有後堂,後堂是一座樓,沒設有神龕,司馬光的神位設在前堂。他們是報應四妖神,與八表人龍六位從徐州追來的俠義道英雄。四妖神的老三李蛟不能參予,由耿姑娘女扮男裝冒充李三爺。妙手靈官躲在附近,但他不敢露面,因為按匪徒的協議與要求,他應該帶了鄉勇團丁在鳳凰山,捕殺報應四妖神。 張大爺與八表人龍主持大局,他們不找圓覺上人,找來了幾個事發時,曾經目擊而及時走避的人,由妙手靈官派巡捕把他們帶來秘密問話。所獲的消息,是頗令人失望的。被劫持的人質何人?數量?答案是肯定的:朱判官一家三口,四名從人僕婦,三位官舍的聽差。一名聽差被殺,是談條件時被殺的,因為知州大人拒絕召集鄉勇團丁,那會造成人心惶惶的亂局,匪徒便殺一位人質示威。匪徒有多少人?不知道,反正有男有女。匪徒的主事人是誰?不知道。三進小四合院,共有十餘間廳房,匪徒們集中在何處?不知道。人質囚禁在何處?不知道。官舍內是否有避難地窖或通向外面的地道?沒有,唯一接近的辦法是從外面進去,但匪徒們嚴禁有人走近,見人就殺,絕不留情。他們從樓上的窗縫中,不斷地觀察官舍內的動靜,相距在兩百步外,不容易看到屋內的活動情形;尤其官舍四周栽有花木,甚至還有兩叢修竹,擋住了部份視線,更難窺見內部的活動。 午牌末未牌初,圓覺上人寶相莊嚴出現在街口轉角處,與負責官方傳話的一位典史見面。「他們問,為何迄今未見搜殺的回音。老和尚木無表情地傳話。「人馬已經包圍鳳凰山區,仍在搜尋中。」那位典史小心地回話:「目前正緊急調集西鄉與南潢的民壯馬隊,搜索淮口一帶。」 「他們說,報應四妖神不可能失蹤,一定在鳳凰山。」老和尚當起訊問官來了:「是你們未盡全力,有意拖延,必有異謀。」 「請上人轉告,沒有人敢不盡力,委實是發兵稍晚,四妖神已經遠遁了。」 「那是不可能的。還有,他們的人,怎麼一個也不見回來?」 「請轉告他們,封鎖清鄉,各鄉的民壯極為盡職,四鄉的道路全部阻絕,任何人走動,皆被格殺勿論,民壯根本不知道哪些是他們的人。箭手伏弩,就可以射殺兩百步外的人,他們的人沒有機會表示身份的,除非他們能派幾個人,』跟隨另派的使者出城尋找。請轉告他們,可否派幾個人出來?」 「他們不會派的。」 「這就難了……」 「他們說,日落之前如無訊息,就處死第二名人質。」 「請轉告他們,請不要處死人質。明日午前。必有好音。二十匹長行健馬已經備妥,南鄉一帶沿途村落,所有的關柵皆已拆除,諸位一定可以平安離境。」 「老僧當據實轉告,告退。」 「老朽認識這個賊光禿驢。」八表人龍向眾人說:「他是十二年前失蹤的江湖十大殺手之一,天外流星西門智方,他竟然當起普惠寺的主持來了,可惡!他放下了屠刀,依然成不了佛,他仍然是血鴛鴦令主的殺人幫兇。」 「老四,想到對策了嗎?」張大爺問。「有,鋌而走險。」趙四爺的目光仍在眺望遠處的官舍:「敵情不明,地形不熟,除了鋌而走險,別無良策,大哥。」 「有多少成算?」 「不會超過三成。」 「小老弟,一成我也幹。」八表人龍苦笑:「你以為他們離境之後,會釋放一些人質,那不是血鴛鴦令主的習慣。」 「我需要一些法寶,還需要充裕的時間。」趙四爺離開監視的窗戶,神情相當冷靜:「還來得及準備。現在,我擔心那個什麼天外流星西門智方。」 「擔心他?他與匪徒們躲在官舍,他只負責傳話……」 「我擔心他的爪牙,探出鳳凰山的虛實,消息一傳入,結果將極為可怕。」 「小老弟,沒有人能接近得了官舍傳遞消息。」 「真的?但晚輩卻不以為然。」 「小老弟之意……」 「我跑一趟普惠寺。希望能找到接近官舍的機契。」 「有此必要嗎?」 「碰碰運氣,前輩,運氣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。」 傍晚時分,趙四爺匆匆返回。「大哥,你認為目下城內城外人心惶惶,民情洶洶,三哥工場的一位工頭,有到普惠寺上香禮佛的必要嗎?」他向張大爺問。「這……沒有必要呀!你是說……」 「三哥工場裡的人,我大半認識,那個人,我更眼熟,就算他忠心,有為主人祈福禳災,也用不著挑這個兇險的日子呀!」 「他是誰?」 「制輪部門的李福,我很不放心。」 「你是說……」 「大哥,我們來計劃計劃。」 天黑了,樓上飛簷下的鐵馬,日夜不斷地迎風發出斷續的清鳴,聲傳三里外。夜間風稍強些,連城外都可以聽得到。今晚,多了另一種聲音,一種低沉的,不徐不疾的,空茫幽邃的怪聲,比鐵馬的清鳴要低沉些,保持一定的速度,連續不斷,綿綿不絕地在夜空中傳播。聽久了,起初是煩心,然後是腦中一片空的,最後是倦然欲睡。是從忠清堂的樓上發出的,樓門窗緊閉黑沉沉。譙樓傳出四更的更鼓聲,全城寂靜如死。官舍前面的門廊門兩側有石鼓,有左右廊柱,前面有五段石級。兩個警戒的人,本來應該隱起身形,監視前面一帶,有人接近便加以搏殺,人多了便發訊號通知裡面的人準備,必要時殺害人質。可是,這兩位仁兄卻昏昏欲睡。一個倚在石鼓旁打瞌睡,另一個雖然強打精神支撐,卻也睡意朦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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