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強龍過江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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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魂不散眼中兇光一閃,像冬天裡餓慌了、幸運地發現一頭兔子的狼。「我認為你叫九。就是九。」陰魂不散桀桀笑:「錯不了。那天晚上……」話未完,伸手便抓,五指如鉤已默運神功勁貫指尖,這一抓又快又狠,抓向趙九的左膀,突下毒手。「啪!」暴響震耳,碎瓷瀉落,原來抓住了趙九出其不意送出的空酒碗。「哈哈!原來那天晚上破九爺買賣的幪面人是你。」趙九從老廟祝的頂門上空飛越:「出去,咱們拼了再說。」剛撤簾鑽出小天井,兩個先伺伏在外的人大喝一聲,兩把飛刀破空疾射。同一瞬間,三個大漢從前殿的堂口搶入,刀劍出鞘聲與叱喝聲齊起。趙九出門便側閃,間不容髮地避過兩把飛刀的偷襲。「該死的混賬王八蛋!」跟出來的陰魂不散大聲咒罵,險之又險地閃過射入廳門的飛刀,疾衝而出:「那一個王八蛋用飛刀打我……你走得了?」趙九已躍登瓦面,哈哈狂笑而走。 地面,兩個用飛刀偷襲的人正作垂死的掙扎。另三個衝入的人沒攔住趙九,卻與陰魂不散撞上了。「該死的東西!」陰魂不散已失去追趕趙九的機會,三稜刺神乎其神地出鞘揮出。「錚錚……」兩刀一劍皆被三稜刺震斷,三位仁兄狂叫著震倒出丈外。陰魂不散不理會他人的死活,躍登屋頂狂追趙九去了,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風雪中。天黑了,想追人談何容易?回來時,三位仁兄相攙相扶向廟外走。另兩位已經死了,就是那發射飛刀的兩個人,屍體仍然留在廟內。「你們是些什麼人?」陰魂不散攔住了手傷骨鬆的三個人,語氣兇狠:「是誰用飛刀襲擊在下的?說!」三個傢伙兵刃被震脫手時,手受了傷,再被震飛摔出,摔得全身骨頭幾乎崩散了,被陰魂不散回來攔住,驚恐的程度可想而知。 「發……發射飛刀的人,已……已被趙九殺……殺死了,是……是被掌力拍……拍破了天靈蓋。」一位仁兄一面回答一面發抖:「咱……咱們是……是毛……毛五爺請……請來緝……緝兇的人。」 「你們誤了在下的大事。」陰魂不散咬牙說:「要不是你們闖來,在下一定可以斃了那小子,你們是故意搗亂,故意製造機會讓他逃走,在下非宰了你們不可。」 「冤枉……」 「哼!你還敢叫冤?」陰魂不散拔出三稜刺在行兇了,獰惡的神色極為嚇人。「我……我發誓……」 「該死的東西……」陰魂不散疾衝而上。「住手!」沉叱似殷雷。同時,廟角的樹林中,躍出三個黑影。陰魂不散身形一頓,三個傢伙已驚倒在地狂叫救命。三個人影到了,來勢甚急。「去你娘的!」陰魂不散粗野地咒罵,一刺點出。刀光乍現,錚一聲暴響,火星飛濺,一把狹鋒刀與刺接觸,兩人同向側飄,勁道相去不遠。 陰魂不散退了八尺,止住震勢向被震出丈四五的人冷哼一聲。「好傢伙,在下碰上勁敵了。」陰魂不散徐徐欺進:「再拼一招!」另一個黑影到了側方,緩緩拔出金背單刀。「姓嵇的,你想落案嗎?」黑影揚刀立下門戶:「剛才阻止你殺人的長拳快腿沈義兄,是本城的名武師,府衙縣衙的捕快中,有他的門人子弟當差。要是你手癢,衝我程廣武來好了。」 「哦!原來是追魂奪命刀姓程的。」陰魂不散獰笑:「找你也是一樣,看閣下的刀能不能追在下的魂,奪在下的命。」長拳快腿先前不知道是陰魂不散,天黑而且雙方接觸太快,一招被震退丈外,確是心中生寒。銳氣全消,這才知道對方果然了得。 「咱們沒有拚命的理由。」長拳快腿大聲說:「嵇老兄不是受江大爺之託,搏殺趙九的人嗎?咱們也是受本城仕紳之託,緝拿兇犯趙九的,雙方目的相同,何必作無謂的拚搏?嵇老哥,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,讓老哥大動肝火殺人?」話說得有道理,而且相當客氣,再就是情勢是三比一,陰魂不散再狂傲,也不得不及時收斂,真要落了案,畢竟不是好事。「這三個混賬東西,和另外兩個該死的傢伙,打了在下兩飛刀,掩護趙九脫身。」陰魂不散恨恨地說:「等於是吞沒了在下的五千兩賞金,你看怎辦?」 「沈爺,救命。」一個傢伙在地上叫號:「咱們也是打聽出趙九在廟裡藏身,所以前來捕殺他,沒料到這位爺攔不住趙九,反而遷怒我們,救命!」 「嵇老哥,他們……」長拳快腿要替三個傢伙講情。「沈義,你給我少耍花招。」陰魂不散搶著說:「這些混賬東西一定是你的人。我警告你,叫你的人離開我遠一點,以保平安,下次,哼!」下次怎樣?他沒說,收了劍大踏步走了。 天一黑,戚家老宅又忙碌起來了,但起更後不久,全宅又成了黑沉沉的鬼域。這次,警哨的安排有了顯著的改變,表示奚本厚採取了積極的防衛手段,不再在宅院內死守,把警戒推至鄰居的外圍。不但可以提早發現入侵的人,而且內部有警,外圍的人可以收網起羅,從四面八方圍堵。兩個警哨隱伏在右鄰外的巷口,一在上面的飛簷上端,一在下面的牆根暗影中。這裡,距戚家大宅已有百步,這一帶的住宅都是連進大廈,鄰居其實相距甚遠,那一家大宅沒有十餘棟宏大的建築?風雪大,躲在這種地方警戒,真不是人幹的好活,因為必須躲得隱秘而又必須能監視重要地段,不能移動以免被人發現,想想看,那多糟?要不了半個時辰。手腳都會凍僵。 城外傳來的消息讓這些警哨大放寬心,因為陰魂不散兩個兇魔,已發現趙九的藏匿處,正在追逐中,趙九哪有功夫前來冒險入侵?即使來,也該是三更以後的事了,目前二更剛起更,沒有甚麼好怕的。因此,警哨們不希望被凍壞手腳,少不了經常活動手腳活血保暖。躲在飛簷上的人被雪覆滿背部,實在冷得受不了啦!受不了就挺起上身,抖落身上的雪花,活動雙手不住伸縮。牆腳下隱身的人沒有風雪沾體,發現頭頂上空大堆雪在墜落,忍不住抬頭低叫:「你在幹什麼?故意插標賣首嗎?」 「你說甚麼?」上面的人問,風雪中很難聽清字句。「叫你不要移動,找死嗎?」下面的人聲音提高了一倍,上下相距有丈五六,不大聲的確聽不清。「太冷,手腳快僵了,呃……」話未完,人像大石頭般往下掉。 下面的人只看到同伴模糊的人影下墮,還弄不清原因,剛想叫喚,突覺喉下壓入其冷澈骨的鋒利刃口。「放乖些,不要叫。」身後有人在耳畔說。擔任警哨的人既不可以放下風帽掩耳,也不許豎翻衣領裹住脖子,更不許戴手套,所以鋒利的刀口能直接貼上咽喉的肌膚,這種寒冷的滋味,足以令人渾身發抖。如果不放乖些,喉管不被割斷才是怪事。這位仁兄居然沒驚得魂飛天外,乖乖任由對方把上身向後拉。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警哨沉著地反問。「趙九。」 「趙老兄,你還不死心嗎?」警哨在生死關頭,機警地想利用機會曉以利害:「奚爺有的是人,而且有錢,有錢可使鬼推磨,你一個人即使有三頭六臂,也成不了事,何不接受奚爺的條件?」 「在下不接受任何條件,只要見到舍表親三十六個人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。」 「趙老兄,那是不可能的。」 「人死不能復生,是嗎?」 「是啊!活著的人才是重要的事。」 「你活得很如意,是嗎?」 「這……」 「你重要嗎?」 「這……」 「宅子裡來了些甚麼人?」 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 「那麼。你已經失去重要性了,我可以另找他人。」 「趙老兄,請聽……」說不下去了,喉管已被割斷。不久,另一處警哨隱伏處,傳出驚心動魄的慘號聲。二更將盡,外圍的五組警哨十個人,已全部被挑。之後,不再有任何聲息傳出,入侵的人也沒有深入,一夜中,所有的人皆心驚膽跳,精神快崩潰了。只有千日做賊,那有千日防賊?一連鬧了三夜,奚家先後秘密運出二十八具死屍,其他的人一個個心膽俱寒,死亡的恐怖快把他們逼瘋了,天一黑,簡直是人人自危,尤其是分配到外圍警戒的人,無不心驚膽跳如上法場。 白天的搜索也加強了,整個地區的三教九流朋友,全部加入搜索的行列,但就是查不出趙九的藏匿處。已經是第五夜了,奚家的警哨們已收緊至內圍,不敢再派到外圍送死了。風雪已止,奇寒傲骨,這種滴水成冰的氣候,按理每個人都在家中溫暖的床上睡大頭覺,夜行人應該不會活動。屋頂上積雪尺餘,輕功很難施展,視野廣闊,防守的人以逸待勞佔了天時地利優勢,今晚,趙九不會來了,正好喘口氣恢復疲勞。三更天,白影出現在城外江家的別墅。白影完全熟悉江家的庭園佈局,悄然出現在西院的後進女眷遊樂的地方:西樓。白影戴了白頭罩,連快靴也是白的,披風直垂至膝下,除了一雙眼睛是黑的之外,伏在雪中根本就不易被發現,所經處,浮雪上幾乎看不出痕跡。 夜間,西樓應該沒有人逗留,門窗緊閉,裡面黑沉沉聲息毫無,連飛簷下的鐵馬,也因為無風而沒有聲音發出。已經是三更天,內院幾個房舍中,偶或有燈光透過明窗,西樓絕對沒有人居住。白影到了樓東側,無聲無息飛越長廊的扶欄。砰一聲大震,他撞破了精緻的排窗,人也消失在內,之後便聲息全無。他沒有撞毀排窗,發出巨大聲響引人注意的理由。久久,全宅似乎毫無動靜,毀窗的巨響,好像並沒有驚起宅中的巡更人注意。一切都反常,反常得令人莫測高深。久久,死一般的靜。不久,傳出一聲金鐘的清鳴,傳自後院的最深處:女眷們的居室如畫樓。然後,全園各處暗影角落,傳來此起彼落的竹哨聲。這是伏哨的信號,表示毫無發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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