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劍京華 | 上頁 下頁 |
一四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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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走。小慧,謝謝你替我了卻心願。帶上你的劍,我的膽氣也壯些。」久久,季玉鬆開擁抱欣然叫:「五哥,你們也準備。」 「好的,放心去吧!膽大心細,郊野任你縱橫。」璞玉拍拍季玉的肩膀:「回頭見。」 「回頭見。」李季玉手一揮,挽了歐陽慧動身。 *** 要向權貴挑戰,所冒的風險甚大,如果沒有權勢更大的靠山,等於是自掘墳墓。 鎮撫司就是平江土地的靠山,這座靠山比泰山更堅固巍峨。 重要的是,濟陽侯遠在北京,鞭長莫及。即使在京都,也撼動不了鎮撫司,對付符大小姐,不會有多少後患。 王千戶已隱約表示支持的態度,因此平江土地有恃無恐,大膽地擄劫符曉雲,橫定了心要查出符曉雲與千幻修羅之間,到底有些甚麼關連,發誓要查出千幻修羅,為何能準確地出面奪走歐陽慧的可疑秘辛。 小霸王根本無意赴太虛玄女的約會,唯一與漢府聯手行動的人是符曉雲,漢府調兵遣將,與千幻修羅的行動,隱約呈現遙相呼應的跡象,此中大有可疑。 濟陽侯府畢竟仍是功臣權貴,向符曉雲下手,仍然有風險。 符侯在京都仍有不少袍澤,錦衣衛甚至鎮撫司,都有符侯的老部屬和朋友,因此為防萬一,先期撤出京都以保萬全,風聲不對,可從陸路撤至常州遁回平江藏匿。 如果劫持的行動能秘密迅速,再有鎮撫司刻意掩飾彌縫,符侯的親友們,無憑無據發生不了多少作用,根本不需先期撤出城郊藏身。 劫持並不順利,竟然發生有人搶奪小霸王屍體的意外事故,而且有人受傷不輕,計畫周詳,近乎十全十美的劫持大計,並沒圓滿成功。 陰謀顯然已經暴露,不得不把預留在城內潛伏的人,十萬火急撤出,因此不知道小霸王的結果如何。 小霸王已被漢府的人封鎖,不可能獲得消息。 運送符曉雲與安頓撤出的人,帶走傷者,都需要時間。 最後三乘小轎繞城外啟程,到達麒麟門外的湯山鎮,足足繞了五十里以上,已是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,炊煙四起,倦鳥歸林時光了。 符曉雲一直就昏迷不醒,行家制昏人的手法種類甚多,制昏穴是最普通的手法,用藥物更是乾淨利落省時省事,她是先被點穴術制昏,再用藥物加制的。 終於從噩夢連連中,被人弄醒了,睜開鳳目,一陣強烈的燈光又令她感到目眩。 五柱燭臺的光芒放在距眼前不遠處,顯得相當刺目,等她的視覺恢復正常,這才看清楚身在何種場合裏。 雙手被背綑,雙腳有限繩,一動就渾身發軟,不用猜她也知道不妙了。 是一座農舍的廳堂,宅主人家境相當富裕,廳堂廣闊,但那座五柱燭臺卻不是普通民家的使用物。其他各處點亮的,都是用燈盞的菜油燈,光度比燭光差。 她被擱置在壁根下,倚壁而坐活動受到限制,所處地勢低,抬頭所看到的人,因此而顯得特別高大,覺得自己特別渺小。 她不認識這些人,也不曾見過臉圓圓像富家翁的沈文度。廳中有十幾名男女,她一個也不認識。 坐在上首主客座的兩個相貌清瘦,穿了寬大青袍的花甲老人,兩雙似乎幻發幽光的怪眼,有懾人心魄的威力。 一張長凳擱在她左側不遠處,高坐著一位中年村婦,善貌慈眉不像個壞女人,荊釵布裙穿著樸素,如果打扮成貴婦,必定具有貴婦的風華。 不論男女,如果不裝飾打扮,穿著隨便粗頭亂服,就算他們是玉皇大帝或西施王嬙,站出來也比常人沒有多少差別。 「先給她喝碗水,她大概又饑又渴,說話困難了。」中年婦人扭頭向肅立在廳側的一位二十餘歲女郎說,再轉向她和藹地微笑:「你只要肯合作,肯說實話,就不會受到傷害。符大小姐,我們不希望以傷害收場,從實說出我們要知道的事,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。」 任何一個正常的人,由目下的處境觀察,也知道不可能平平安安回家,即使所說的話讓對方完全滿意,也休想平安度過難關。 「你們要知道的事是甚麼,我只能回答我所知道的事。」她心中有數,事必定與李季玉有關,她擔心的事,是李季玉的處境:「你們把小霸王怎樣了?」 「他沒有利用的價值,有點小聰明的亡命,其實並無大用,我們已經用不著小蛇鼠,替咱們做眼線了。這幾天,你在漢府的賀二爺大宅進出頻繁,熟絡得很。你與那位漢府的歐陽慧是死對頭,竟然一反常態,在歐陽慧被綁架失蹤之後,與漢府反常地聯手合作,你能說出讓我們滿意的理由嗎?」中年女人的口吻並不凌厲,卻透露出對李季玉處境的兇兆。 「你的話實在很奇怪。」她心中一跳,又明白了兩分,處境兇險,須用智慧自救:「我家與漢府,都是貴胄之家,沒有甚麼仇恨可言,意見不合明爭暗鬥不會鬧得你死我活,就算今天打破頭,明天仍會在應酬上言笑歡宴。 「我在漢府走動,平常得很呀!他們出了事,我也理該登門慰問致意,看是否能幫得上忙,有甚麼不對嗎?」 所有的人,目光皆向她集中,留意她的神色變化。 那兩位花甲老人的目光,更是陰森冷厲,似乎可以看穿她的肺腑,臉上的神色與身軀的移動反應,皆在冷厲的審視下無所遁形,連眼神一瞥一轉,也一一了然明察秋毫。 她是否說謊,難逃眾人的凌厲追視,任何心虛的反應,定會暴露無遺。 她用不著撒謊,因為她從沒參與任何有關大局的暴力行動,在近來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故中,她都是弱勢受逼迫的一方。 「哦!不是去提供歐陽慧被囚禁在馴象門的消息?」 「我從北京返回沒幾天,在城外幾處風景區裏遊玩了幾次,京都內外大多數街道,我也感到陌生。我這一輩子,都不知道馴象門在何處呢!」 「千幻修羅是你那位何將軍,沒錯吧?」 「你這句話實在很好笑。」她大搖其頭:「何將軍是皇上就藩北平時,燕山三護衛左護衛的老將。皇上在京都登基,他一直就在北京任職,直至去年退休致仕,十餘年來,足跡南不出宛平橋。這次護衛我返京,隨行僅十餘名府中僕從使女。咦!你們沒先打聽我家的底細,就把我擄來盤問一些我不知道的事?」 永樂起兵奪位之前,藩府所在地稱北平府,當地人也稱燕京。登基之後,撤北平改稱北京,可知當時已有遷都北京的打算了。 「符大小姐,你不要逞口舌之能。」中年女士臉色一沉,不再和藹,慈眉善目也成了橫眉豎眼,順手俯身給了她一耳光:「千幻修羅一定藏身在你家,所以你唆使漢府的人,徹底封鎖我們的住處,有效阻止我們的活動,再讓千幻修羅出面翻雲覆雨。潑婦,你已經讓我失去耐性,再不肯乖乖合作,你將永遠後悔。」 這一掌分量不輕,打得她口角溢血。 她完全明白了,是平江土地的人。只有平江土地的人,才受到鎮撫司的包庇,才敢在江東門鬧市聚易擄劫行兇,鎮撫司就是暗中操縱的黑手。 「這世間並不美好,人呱呱落地便開始後悔了。」她吞下一些鹹鹹的血液,咬牙說:「你們把我毫無理性地擄來,已經犯下滅門大禍,我保證你們必定後悔。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;你們動用了不少人,其中一定有鎮撫司的人參與。鎮撫司的人中,有不少是漢王世子與家父的舊屬,你們無法保證他們不會透露風聲。家師一代神仙,掌握乾坤,無所不知無所不能,一定會來找我的。 「諸位,你們唯一可做的事,是趕快殺掉我,放棄一切亡命天涯,逃到人獸絕跡的地方躲起來,我幾乎可以看到,大軍屠村滅族火光燭天的慘象了。我不再回答你任何問題,你唯一可做的事是殺掉我。」 所有的人,皆大吃一驚駭然變色。上首兩個花甲老人,變色倏然而起。中年女人打一冷戰,臉色大變。她的話真有如震耳欲聾的分量,任何人聽了也會心中發毛。 任何事牽涉到第二個人共同參與的事,都不能算是絕對秘密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仍有洩露的可能,地面可能留下痕跡,供偵查的人追出線索。 誰敢保證這許多參與的人,沒有貪心鬼出賣他們? 「你師父是那一位神仙?」那位留了鼠鬚的花甲老人沉聲問。 「你是從武當來的?」她已將生死置於度外,神色冷森威嚴,這才是她將門虎女的本來面目和氣質,像在向低階層的人嚴辭詰問。 「回答我的話。」花甲老人沉叱。 「至善大夫太子少師。」她一字一吐臉色冷峻。 花甲老人臉色大變。中年女人像是挨了當頭一棒,驚得從凳上跳起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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