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劍京華 | 上頁 下頁
一〇一


  「其二。」李季玉不想知道以後沈家的處境:「天亮以後,你們的人不要在江東門一帶走動。一旦他們發現有異,將歐陽小姐移走,在外地藏匿,情勢就控制不住了。我不希望拖得太久,多拖一天,歐陽小姐便多一分危險。我不要你們的人在場,以免他們轉向你們施壓,提出要求或交換條件,必定影響我的行動,反而增加歐陽小姐的危險,打亂我的救人計畫。」

  「我信任你。」賀二爺鄭重地說:「但我要知道,有哪幾種可能的結果。成功的不必說,說失敗的。最糟的結果,糟到何種程度。」

  「不會有最糟的結果。」李季玉泰然一笑:「萬一事不可為,我會接受他們的條件。他們要利用我找出千幻修羅的下落。歐陽小姐也向我表示過,也要我助她找千幻修羅。千幻修羅曾經到漢府搶劫,也是漢府必欲得之的仇敵,你們雙方的目標是一致的,我答應協助豈不皆大歡喜?只是……」

  「只是甚麼?」

  「我擔心他們另有目的,這就十分棘手了。」

  「依你的猜測……」

  「要等我和他們接觸之後,才能知道他們的目的是甚麼。天色不早,我該前往探索了,告辭。」

  「祝你順利。」賀二爺語氣極為誠懇。

  ***

  江東門劉家是廢宅,江寧縣衙看管的人,每年都換一次大院門外與各重要房舍,剝落老舊的封條。

  時限未到,不能提前拍賣。

  至於房舍深處發生了些甚麼事,是沒有人理會的,反正一定會成為狐鼠之窩,不會有人膽敢偷偷爬牆出入在內居住。

  上次那三位仁兄,利用一個飛刀術了得的人,把李季玉引來,隱約透露說是前來京都,圖謀發展的江湖龍蛇,要網羅李季玉這條當地龍蛇做馬前卒。

  結果,發出威脅親友的恐嚇訊息,激怒了李季玉,四個人送了老命。

  令他震驚的是,這些人知道歐陽慧是魯王國主的郡主。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,江湖龍蛇怎麼可能知道遠在山東,龍子龍孫皇室內部的秘辛?

  其實死鬼三個人的談話,他早已潛入,聽得一清二楚,那位孫兄無意中透露了重要的訊息。

  劉家大宅距那條小街的胡家大宅,隔了幾條街巷,其實直線距離,相差僅里餘。兩乘小轎從石城門返回胡宅,不需經過劉家大宅。

  而調查小轎所經路線的人,證實小轎的確繞經劉家大宅這條街。

  可惜找不到目擊小轎曾否在何處停留過的人。即使有目擊者,也不知道小轎停留時有何異樣舉動。

  李季玉與曉雲行動非常迅速,初更天離開賀二爺的大宅,偷越三山門的水門,二更初便到達劉家大宅附近,大街小巷燈火通明,夜市剛張,正是江東門最熱鬧的時光,逛街的行人摩肩接踵,誰也不理會旁人的事。

  他倆的裝束打扮,也不會引人注意。

  他倆藏身在右鄰的廂房屋頂,遠遠地監視劉家正房的第二進房舍。

  院子裏長滿亂枝蔓草,房舍參差錯落,遠在百步外,不可能看到全貌,更難看出動靜,卻可隱約看到房舍的屋頂,透天高處如果有人起落,目力佳的人,必定可以看到形影。屋下面的光景,卻無法看到了。

  兩人倚在廳與正屋交界處的屋頂暗影中,悠閒地留心劉宅的動靜。劉宅黑沉沉,沒發現任何燈光。

  天色尚早,不是夜行人活動的時光。

  「你怎知道這裏有人活動?」曉雲緊倚著他坐得舒舒服服,用他的肩窩作枕,抬頭轉臉問。

  「人與獸不同,人會以處世的經驗思考得失利害。獸類一旦發現巢穴被強敵騷擾侵入,便會放棄舊巢。人不同,不會輕易放棄。有些人的想法與眾不同,認為某些地方出過災禍,反而更安全,仇敵絕少重回守候。」他不便將在這裏怒開殺戒的事說出:「反正我猜出他們有此想法,來求證才決定找出他們另一處巢穴。」

  「你的人手多,不必親自來的。我真沒有用,連歐陽慧的身分也無從著手去查,抽絲剝繭式的偵查方法,我沒有這份能耐。」

  「我那些人不便正式出面,因為很可能會被發現而動武。」他更不便將同伴的事說出:「其實查這裏的事並不難,這座沒收入官的大宅,只有那些有特殊關係的人,才能設法交通官府購買。藏匿在這裏的人,看中這座大宅,想弄來做巢穴,無意中說出江寧衙門裏有朋友,可以設法取得。我在縣衙也有朋友,略施手段便查出線索。這個設法想購買的人,叫劍斷魂孫世賢,是鄰縣高淳青山裏的地方名人,也是名動江湖的名劍客,應朋友之約前來助拳的爛貨。想想看,會有哪些人請他來?」

  「鎮撫司……」

  「不,鎮撫司只用威脅手段,利用前來京都謀發展的人供奔走,限制他們發展。像不貪和尚、乾坤大天師,就是這一類不得不接受利用的貨色,而且都是聲名狼藉的牛鬼蛇神。劍斷魂是頗有名氣的劍客,令人不敢領教的壞劍客;現在,劍客中沒有這號人物了。天色還早,你何不假寐養神?有動靜再叫醒你。」

  倚在某些物體小睡稱為假寐,曉雲就斜倚在他懷中,一陣陣少女特有的淡香,不住往他鼻中鑽,逐漸有點心猿意馬,似乎把曉雲當成歐陽慧了。

  如果是歐陽慧,哪會如此安靜溫馴?那位小郡主個性爽朗開放,說風是風說雨是雨,對情緒的反應是直覺的,情緒上所產生的心理生理刺激,是不滿現狀,要求更多更深入,追求更大的滿足,除了本能的生理需求之外,其他一切皆拋出九霄雲外,情與慾完全混淆在一起了,很容易讓男人認為是蕩婦淫娃。

  「我不累,我想和你談談歐陽慧。」曉雲倚躺在他懷中,怎知道他在想些甚麼?聲調有點與往常不一樣:「我討厭她,她似乎把你看成她的人,居然……居然……你和她到底發生了些甚麼事?」

  以往,曉雲只是不介意歐陽慧的舉動,彼此並無仇怨,都是權貴名門的千金小姐,小衝突不值得計較。

  現在,曉雲的態度有了顯著的改變。

  「不關你的事。」他含糊以對:「你既然討厭她,竟然說動我救她。你所做的事真的很反常。」

  「那是……那是以前的事啦!」曉雲突然在他懷中不安地扭動,想挺身移開卻又遲疑。

  「甚麼以前以後?!你的意思……」他感覺出緊靠在胸懷上的嬌軀,似乎肌肉有強直的間歇性脈動。曉雲背上傳到他胸膛的溫度,有升高的感覺。

  他心中一蕩,對這種變化他相當熟悉,挽住著小腰肢的大手,不由自主地向上移,大手壓力增加,佔據男性心目中的慾望城堡。

  「沒……沒有甚麼啦……」曉雲在他的大手下悸動,呼吸急促,心跳加快了一倍。

  雙方背胸相貼,都看不到對方面部的表情,只能憑感覺想像,更增加幾分神秘刺激。他自己也渾身產生浪潮般的反應,真把曉雲當成歐陽慧了。

  他怎知道昨天晚上,送曉雲回妝樓,在曉雲的芳心深處,掀起多大的波瀾?小姑娘不再是好奇的旁觀者,而是覺得芳心已有著落,陷入情網的懷春少女,產生自私獨佔的念頭,分別愛憎的心態健全成熟了。

  親暱的接觸一次比一次深入強烈,曉雲的身心都起了激烈的變化。

  這變化不算陌生,只是強烈了些,畏縮地想挺身坐正身軀,不自覺地推卻按在酥胸上的大手,卻發現纖手有點不聽指揮,顫抖而且軟弱無力。

  「哦!我明白了。」他發覺曉雲羞窘的身軀變化,心中一跳,神智一清,急急挪開蠢動的手,呼出一口神情鬆懈的長氣:「我和她,只是各懷機心的親密朋友,雙方所做的事,都是心甘情願的。這種男女間錯綜複雜,卻又非常簡單的事,你不需過問,你還小,不需要知道。而且……而且……」

  「而且甚麼?」曉雲反而捉住他的手不放。

  「你老爹與我毫無利害關係,對絕多數人無害的好人。」他扶正曉雲的身軀,浪潮從身上消退、冷卻:「和你做朋友是非常愉快的事,卻不能對你造成傷害。我這種人對好壞的看法,雖然與眾不同,但心中自有分寸。歐陽慧與你不同,而且她知道自己在做些甚麼,要些甚麼。你不能和她比,你和她是完全不同型類的人。有動靜了,果然被我料中啦!」

  居然能抑止升起的情慾中止挑逗,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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