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劍京華 | 上頁 下頁 |
九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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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軍奮鬥成不了大事,在百萬人口的京都,活動的地域太廣,人際關係極為複雜,治安單位多如牛毛,孤家寡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? 李季玉站在明處活動,有合法的身分掩護,酒色財氣樣樣有份,交遊廣闊消息靈通,讓各方龍蛇把他看成無害的小豪少,京都出了任何大事故,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。 暗中,他有一群藏於各地的偵查助手,佈下極為有效而絕對隱秘的調查網和掩護網,三年來卓有成效,沒有人懷疑他的身分根柢。 一旦成了眾所注目的人,那就表示環境改變,是見好即收,另闢戰場的時候了。 在某處地方待久了,早晚會不經意地犯了無可彌補的錯誤,被精明的人找出蛛絲馬跡,後果便不堪設想啦!不知道急流勇退月盈即虧道理的人,早晚會成為可悲的失敗者。 他在潛山建秘窟,目的就是安排退路。 居然在潛山無意中犯下錯誤,管了劉曉荑與羅家母女的閒事,事故牽連到遙遠的京都,禍患的根苗在鎮撫司,日後可能被挖出根苗來,這件事必須及早清除禍根,禍根就是王千戶。 歐陽慧意外地失蹤,打亂了他對付王千戶的計畫。 上次他大鬧金川門王家大宅,王千戶中止派人前往鳳陽追查。 這次王千戶獲得鳳陽方面,傳來進一步的訊息,肯定會派出更精明的人,前往鳳陽追查飛天鼠的下落。他潛山秘窟所受到的威脅,更為嚴重了。 另有其他事故需要他處理,而且時限急迫,他分身乏術,大感煩惱。 昨晚不曾歇息,今天奔波了一天,雖然他精力旺盛,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累不垮他,天快黑了,肚子唱空城計可就胃裏要造反啦! 他已恢復本來面目,一襲灰長衫,腰間有荷包有扇袋,仍是豪少打扮。 不同的是,手中有用布捲著的劍。這把劍是新買的,兩斤多一點恰好趁手,是真正的殺人傢伙,而非一斤四兩的飾劍。 這幾天他公然以本來面目,在城內城外大方地走動,暗中跟監的眼線,認為跟蹤容易,比以往輕鬆,豈知卻比以往困難,偶或掉以輕心,一轉眼便失去他的蹤跡,急得跳腳無可奈何。久而久之,跟監的人已不在乎是否跟丟了。 踏入江寧酒坊的店門,便發現有人盯在後面。 酒坊以買酒為主,但也準備了些現成燒鹵小菜,供應一些在外買醉的主顧,所以在販酒的店堂側方,擺了幾張食桌,經常酒客滿座。 他很少光顧這種純買酒的小店,除非臨時碰上酒友,拉進店切幾碟小菜,來兩壺竹葉青,天南地北聊些所發生的新聞,喝完拍拍腿走路,百十文錢便可打發,經濟實惠皆大歡喜,既可獲得消息,也可增進友誼。 晚膳時光,吃酒的酒客反而不多,這裏不是填飽五臟廟的地方,要填肚子須找小食店。 拖過長凳就座,跟來的店伙張羅酒菜,一名中年大漢,走近在他右首拖凳落坐,怪眼中有怪怪的笑意,令人莫測高深。 「替我準備一份與這位少爺所要的相同酒菜。」大漢向店伙說:「但不要竹葉青,換徐沛高粱一鍋頭。」轉向他咧嘴一笑:「你很好嘛!咱們昨晚白擔心,白忙一場。」 「他娘的!原來是你們做的好事。」他似笑非笑,粗話衝口而出:「難怪今天城門晚開半個時辰,城內城外大舉搜捕昨晚在裴家殺人的強盜。你們……」 「我們是去救你的。」 「甚麼?你們……」 「咱們欠你一份情,希望能有機會償還。咱們這些人恩怨分明,有恩不報非好漢,有仇不報枉為人……」 「去你娘的!」他笑罵:「你們來去如風,一進一出見人就殺,這樣能救我?分明是存心不良,促我早死,真是豈有此理,你還敢來見我?」不用猜,他也知道是怨鬼的人。 這些江湖兇梟悍賊強盜,辦事任性狂妄不顧後果,不會精心策劃行動大計,哪能用這種方式救人?難怪這期間他們毫無表現,已被鎮撫司有效地阻絕他們報復的活動,處境日漸險惡。 快速地打了就跑,是他們唯一可行的手段,因此他並沒真的生氣,倒有哭笑不得的感覺。 「我們不能耽擱呀!撤走如果晚了片刻,咱們一個人也逃不掉,一擊即走,是咱們的慣技。不能怪我們胡搞,咱們只能憑一股憤氣,聊盡一分心意而已。你平安無恙,咱們好高興。」 「去你的!胡搞。」 「咱們的人死的死,散的散,已經無法向鎮撫司報復,始終掌握不了幾個首腦的動靜。如果沒有你幫助,咱們的損失將更為慘重。看來,不得不暫且忍耐,撤出京都等候機會捲土重來。」大漢長吁短嘆:「對付不相干的小豪霸哮天犬,咱們也感到力不從心,哪能奈何得了鎮撫司一些首腦人物?僅天地雙殺星也吃定咱們了。」 店伙送來酒菜,替他倆斟上酒便招呼其他酒客,不打擾他倆的談話。 他連喝了兩杯酒,陷入沉思。 製造時勢與利用時勢,是縱橫捭闔成功的保證。 以仁義道德或英雄好漢的心態辦事,萬事不成,在目下京都沒有公義是非,沒有天理國法的環境中,英雄好漢注定了是大輸家。 這裏所指的英雄好漢,與江湖人士口中的英雄好漢是兩碼子事。 楚霸王是英雄,劉福通是英雄;荊軻是好漢,倪文俊是好漢。楚霸王與荊軻是古人;劉福通與倪文俊是本朝初逐鹿群雄的人。不論古人或今人,命運注定了他們是大輸家。 他不是英雄好漢。在江湖人士的分類中,他是邪魔外道;在官方的檔案裏,他是土匪強盜;在平民百姓的心目中,他是替天行道的報應修羅神。 他必須依情勢的發展,用自己的手段辦事。 「喂!你在想甚麼?」大漢發覺他失神,大感詫異。 「你們這些人,雖然誇稱是亡命好漢,其實仍然貪戀生命,只是比別的人看得開而已。」他定下神拋開思路,無意識地轉動酒杯:「在某一處地方作案時間過久,犯了貴行的忌諱。人手不足,實力有限,京都臥虎藏龍,你們哪有立足之地?再不見機遠走高飛,下場是極為痛苦悲慘的!」 「這……我們明白,所以有些人走了。」 「王千戶正在改變防衛部署,把目標放在對付江湖龍蛇上,派遣得力臂膀帶人分區防守,一有動靜就八方收網堵截合圍。等他部署停當,就是你們的末日了。走吧!是該走的時候了,對方已找出你們的弱點策定對策,你們能撐得了多久。」 「可是,委實有點不甘心。」大漢恨聲說。 「要被捉住凌遲剝皮才甘心嗎?」 「老弟,幫我們最後一次忙,至少得把天地雙殺星宰了,咱們才甘心撤走。」 「我不能幫助你們,道不同不相為謀。我對京都小霸王的地位相當滿意,豈能找死做強盜?」 「咱們並不想拖你下水,你也該找他們出口怨氣呀!」 「這樣吧,我找一兩個人替你們打前鋒。」 「哦!你是說……」 「天地雙殺星算甚麼呢!他們只是聽命行事的爪牙。鎮撫司目下掌權任意翻雲覆雨,不斷殘害官民的劊子手,是十大劊子手的頭頭,宰了他不啻替天行道。我找人替你們打前鋒,出其不意攻入他三山門黃家井大宅,你們隨後跟入,殺人放火一擊即走,即使殺不死他,也夠他受的了。閣下回去和怨鬼商量,如果同意,給我留記號答覆。在三天之內準備行動,如何?」 「好。」大漢高興得跳起來,把一壺酒以口就壺喝乾:「我這就回去,再見。」 「好走,小心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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