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劍京華 | 上頁 下頁 |
八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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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上三竿,他倆才出現在三山門外。 曉雲畢竟缺乏磨練,辛苦一天體力透支,儘管心情不佳,仍然睡了兩個半時辰,天色大明才醒來。 南面兩座城門,聚寶與通濟,與城西最南的三山門,都是沈萬三出資監工督造的,特別宏麗,比正陽門更壯觀。 每天破曉與黃昏,城門開啟或關閉,這三座城門進出的市民,人山人海擠塞成一團。日上三竿,城門進出的市民才逐漸減少。 「我不送你了。」李季玉毫無倦容,泰然自若拍拍曉雲的肩膀:「千萬拜託,今後不要晚上出來亂闖了,我附近有一大群各色各樣猛獸,隨時等候時機撲上來。即使是大白天在市街,也可能發生行刺謀殺的意外。如果這些猛獸野性發作,即使你在我身邊,也保護不了我,反而陷你於險境。好走。」 昨晚曉雲戲稱,替他保護風塵紅粉知己,意指在暗中保護芳華姑娘,其實也暗示跟蹤他,在暗中保護他。 迄今為止,曉雲仍然認為他是被迫反抗的豪少,敢打敢拚勇敢快捷,正在勤練武功年輕氣盛,並無真才實學,僅機警絕倫反應超人而已。 他偷襲打爛仗的技巧,曉雲極感欣賞佩服,自嘆不如,急難時還得靠他憑機智化解危機。 「你可別忘了,我的經驗愈來愈豐富。」曉雲得意地說:「而且我會用必要的手段,應付牛鬼蛇神的挑戰,你等著瞧好了。」 「唷!你說的話居然有江湖味了,異數。」李季玉把她向前一推,轉身大踏步走了。 「你並不真的很聰明。」曉雲扭頭沖李季玉的背影做鬼臉,微笑著自言自語。 轉身走了十餘步,她警覺地止步。 距城門口還有一二十步,行人來來往往絡繹於途,把守城門維持進出秩序的兵勇,已經因進出的人少了而撤離。 一個青衫飄飄的俊秀年輕公子爺,正跨越兩尺高的城門檻,急走兩步便到了城門外,劈面碰上了。 「真是冤家路窄。」她低聲嘀咕:「好像有意在這裏等候的,這鬼女人來意不善。」 是假書生歐陽慧。迄今為止,歐陽慧一直就不曾以女裝本來面目現身打交道,很可能易釵而弁扮書生活動方便,不易受人注意,而且書生可以公然佩劍走動,所以一直就以假書生身分露面。 「該死的!昨晚你和他住在一起?」歐陽慧急步出城,原因是在城門洞內端,隱約看到李季玉的身影,所以急急搶出,仍然慢了幾步,李季玉已經走了,隱沒在進出城門的人叢中,僅攔住了曉雲,大為光火。 「咦!關你甚麼事?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,朋友走在一起不犯法吧?」曉雲本來心情不好,火氣也大:「歐陽慧,你不要放潑,不斷地找我的晦氣,逼我說出他的下落,難道你就斷了腿瞎了眼,不能自己去找嗎?他剛走,快去追還來得及。」 「你還沒回答我的話。」 「我仍是一句話:關你甚麼事?」 「你敢不回答?」歐陽慧的手,搭上了劍靶。 「關你甚麼事?」曉雲仍是一句話,徐徐後退夷然無懼。 青天白日在城門口,拔劍行兇必定引起騷動,城門樓上的守門了勇,必定發訊下城干預。 她手中雖然沒有劍,但毫無怯念。 那天晚上她已試出歐陽慧的真才實學,雙方的修為相差有限,用劍也奈何不了她。 「我警告你,離開他遠一點。」歐陽慧還真不便拔劍,已看出她有退走的意圖,拔劍在大街上追逐一個赤手空拳丫鬟打扮的少女,像話嗎? 「關你甚麼事?」曉雲得意地笑問,仍是一句老話。 「我要斃了你!」歐陽慧怒叫,疾衝而上。 「人妖發瘋了……」曉雲大叫,扭頭便跑。 人群一亂,叫喊聲四起。 人妖,引起市民極大的興趣。 三追兩追,曉雲像老鼠般消失在騷動的人叢中。 *** 江寧船行的東主水龍神程日升,平時很少在船行逗留,船行人手濟濟,用不著勞駕他坐鎮。 他的大宅不在碼頭區的半邊街,而在江東門大街南面的中江街,是一座三進院的大宅,經常在大廳接待嘉賓或心腹弟兄。 他往昔那些黑道朋友,通常在夜間造訪,十之七八是背了案見不得天日的道上弟兄,如果留宿,天沒亮就匆匆離去。 他暗中與鎮撫司的密探勾結,知者不多,通常與密探在另一座小宅會晤,不會在大宅接待密探,連船行裏的伙計,也不知道東主是鎮撫司的外圍走狗。 午後不久,李季玉扮不速之客,出現在他的大廳,成為他非接待不可的貴賓。 以往,李季玉在他面前矮了一截,在生意上的往來,他也是非常挑剔的買主。 名義上,他是江東門真正的大爺,李季玉只是製造與販賣船具的小東主,一個豪爽的小有名氣豪少。 現在,他的大爺身分受到挑戰,反而在李季玉面前矮了一截,可說是十年風水輪流轉,一代新人換舊人,李季玉的聲威比他高出多多,江上江下與地方上的蛇鼠,逐漸與李季玉套上交情。 所以今天李季玉不請自來找他,他不敢擺出大爺嘴臉抖威風。 兩個保鏢相當盡職,緊隨在他身後接見李季玉,客套一番,賓主客氣地坐下互相恭維問好。 「無事不登三寶殿,有些事特別登門請指教。」喝了半杯茶,李季玉笑吟吟道出來意。 「難道鎮撫司的人,又主動出事了?」水龍神大感不安:「老弟,鎮撫司的人要求我出面調解,做湊合的中人而已,你們之間的是是非非,我無權過問呀!」 「不是鎮撫司的事啦!」他讓水龍神寬心,水龍神哪管得了鎮撫司的反覆無常手段:「程大爺是否知道,我與上江下江和對岸朋友洽商的事?」 「知道一些風聲。」水龍神說得謙虛,其實三路英雄好漢的動靜,皆在有效掌握中:「他們已經放出風聲,希望平心靜氣公平地再次洽商,對尊重你的旗號不再堅持反對,你真降伏他們了?」 打出旗號,表示憑聲望正式闖道,宣佈活動主權。 尊重某人的旗號,表示承認勢力範圍。 尊奉某人的旗號,那就表示接受領導有主從關係了,通常會先發生血腥的武力衝突,誰勝誰就是老大。 真正以道義結合推舉的情形並不多見,多數是以火拼決定主從,血腥味濃厚,闖道揚名立萬不是容易的事。 「無所謂降伏啦!我只是爭取應有的地位而已。」他也說得謙虛,也暗示他在江東門的聲威地位,已非吳下阿蒙,往昔的大老粗呂蒙已脫胎換骨:「我的野心並不大,為爭名利我曾經付出代價。以後,看他們的了。」 「你的打算是……」 「行有行規,當然按規矩行事啦!我要求的是尊重而非尊奉,夠朋友吧?」他將用布捲著的劍往桌上一放:「一客不煩二主!我今天拜望程大爺,順便請程大爺轉告鎮撫司的大菩薩們,請不要再派人像狗一樣跟來跟去,可別讓我誤會是各路道上好漢派人走險的刺客,用劍宰掉幾個,那就冤仇無可化解了。江上江下的朋友,請程大爺代為致意,有甚麼事需要解決,可以當面和我談,不要到處亂放話抬高自己的身價。今早我知道他們已經派人前來,向大爺拜會致意,他們不可能自認被我降伏了,要他們放心,我不是不上道的潑濫。」 「你託的兩件事,我保證轉告。」水龍神心中有鬼,還真不敢擺出大爺嘴臉。 「那就謝啦!」他喝掉杯中茶站起告辭:「打擾大爺非常抱歉,恕罪恕罪,告辭。」 「招待不周,老弟海涵,好走。」水龍神伸手虛引送客,帶了兩保鏢親送出院門外,十分客氣,以往從沒發生這種事。 *** 他攜劍,表示已有用武力保護聲威的準備。 外衣內,還藏有一把匕首。 至於還帶了些甚麼零碎,他心中明白,外人必須和他交過手,才知道他到底還有些甚麼法寶。 卯足全力爭取名利的人,是相當可怕的,帶武器表示必要時,不惜拔劍而鬥流血五步。 中江街寬不過兩丈,店舖零零落落,都是些小資本生意,行人並不多。北端銜接江東門大街,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。 距街口還有百十步,右面小巷口屋角悄悄伸出一條手臂,光芒一閃,幻化為光圈,看到光圈便已到了右肋下,速度快極。 他恰好看到伸出的手,也看到了光圈。眼角的餘光,對移動的物體更銳敏些,有時候正視反而看不真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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