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情劍京華 | 上頁 下頁 |
二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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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入住處的小巷口,幾位鄰居的婦女,全用充滿同情的口吻和他打招呼,令他疑雲大起,腳下加快。 看到鎖已不在門扣的小屋,他便知道不妙了。 有五個人在屋內等他,包括兩位東主和棧房執事。 「你可回來了,還以為你被逮走了呢。」大東主看到他,臉上的憂慮神情舒緩了些:「棧裏出了禍事,到處找你不著……」 「不要急,急也沒有用。」他安慰眾人,心裏有數:「定下心善後要緊,發生了些甚麼禍事?」 「昨天傍晚,龍江提舉司來了一群雜碎,出示好幾份公文,又不讓人看,說是本棧的案犯了。」大東主本來健康的面孔,成了苦瓜臉:「倉場盜賣案中,有人招出本棧私買了一批盜賣的贓材,硬指東棧倉堆集那批購自九江木料行的檜木槳材,是私買的贓物。」 「我們從來不買來歷不明的木材。」執事吳七哭喪著臉接口:「為了證明來源,取出棧單、買賣合同、龍江關榷稅分司的稅憑。結果,全被取走了,要咱們到公堂訴說分辯。」 「然後來了幾個順天府刑房的人,和提舉司的雜碎套交情。江東門的大爺水怪鄭江,聞風趕來調解……」 「不要說了。」他苦笑:「我只要知道結果。這種事平常得很,有人在有計畫地陷害我們。」 「棧號工廠全部沒收充公。」大東主欲哭無淚:「多花了五百兩銀子,不將咱們負責人提堂。另五百兩銀子轉贖,免除枷號十天的罪罰。一千兩銀子,今早送給他們,才封棧銷案。盛昌棧的招牌在我那裏。」 「罷了,沒查封棧號以外的私產,他們已是網開一面了。」他長嘆一聲,眼中有怨毒的火花閃爍:「咱們存在錢莊的錢,夠不夠應收外欠的開支?」 「咱們沒有外欠,應收款約在三百兩銀子左右。」大東主不住搓手:「提出一千兩銀子,所剩的周轉金不足一百兩,如何善後?工廠的貨品原材,一根也拿不出來變賣,應收款一個月以內休想收回一文半文……」 「牆倒眾人推,應收款不可能收回來了,提舉司那些雜碎,會根據沒收的賬冊欠單追討。今天我去籌兩千兩銀子,工人伙計每人發一年工資作遣散費,其餘的作為補償兩位兄長的損失。記住,千萬要守秘。我設法爭取三天的時間,這三天中,本棧號的人,務必另謀生計到鎮江找活路。兩位兄長必須立即遷籍,愈快愈好……」 「老三,有這麼嚴重?」大東主大驚失色。 「比你所想像的更嚴重。斷退路唆使提舉司出面,只是小小的警告,下一步……等他們覺得不需要我的時候,那就萬事皆休。」 「你是說……」 「鎮撫司的人在玩靈貓戲鼠的把戲。」 「哎呀……」大東主打一冷顫,全身發抖。 「千萬不要聲張。」他準備動身:「我去打點,你們立即進行善後,切記必須守秘不動聲色,小心了,沉著應變度過難關。」 *** 盛昌棧只是他掩護活動的洞窟之一,東主與所有的伙計,都不知道他的底細,出了意外隨時皆可放棄。 他另有一些知道內情的同伴,暗中處理善後事宜,不需他親自奔走打點,防備跟監的人摸底,鎮撫司的眼線無孔不入,親自奔走活動非常危險。 他所要做的事,是向一些重量級的狐鼠求助,要求協助平反封棧冤屈事宜,吸引眼線的注意。 傍晚時分,他在一家食店晚膳,叫了三壺徐沛高粱,表示他心情沮喪苦悶。 喝了兩壺酒,桌左右來了兩個人,一左一右拖出條凳坐下,盯著他像盯著羔羊的狼。 「想開了嗎?」右面的大漢獰笑著:「你的朋友真不少,你還真可以稱江東門的土地呢!」 他向蛇鼠們求助,瞞不了這些眼線。 「酒肉朋友,多幾個也有好處呀!至少急難時可以獲得朋友的同情。」他喝了半碗酒,嘆了一口氣。 「同情並不能給你實質上的幫助,老弟。」 「說得也是。」他又嘆了一口氣:「總算還有人肯周濟十兩二十兩銀。得找人賣屋了,我那間屋子賣三十兩銀子不會有問題,省用些可以過一年平安日子。算你們狠,是你們出的斷後路毒主意。」 「開玩笑,這種雞毛蒜皮的事,咱們鎮撫司那能管?該是貴棧號得罪了龍江關某些人,所以……」 「是王將軍佈的棋局?」他大聲問。 「你怎麼這樣蠢?王將軍會管下級人員的小事?他忙得很呢!忙著佈大棋局。」 「那是誰……」 「是楊爺所授意的。」大漢說:「他很急,迫切地希望你能替他查出怨鬼馮翔的下落,怨鬼牽涉到那三個小女人。你在上元門江濱的朋友,有能力清查幕府山一帶蛇窟鼠穴。老弟,不要死心眼,你那家棧號,你的資金僅佔三成,還不到兩百兩銀子。跟著我們辦事,要不了幾天就可以賺個三倍利。」 「我先試試看,明天跑一趟上元門,看我那些朋友肯不肯幫忙,也考驗我是否有替你們辦事的能力。」他開始佈局,爭取時間:「那個叫甚麼怨鬼馮翔的老乞,本事是不是很了得?」 「他不是老乞,是大財主,江南七鬼之一,非常了得。你要注意,發現蹤跡趕快派人通報,千萬不可妄動打草驚蛇,那惡鬼伸一個指頭,可以要你死三次。」 「他娘的,不要把我看得那麼不中用……」 「你也許敢打敢拚,手腳快年輕力壯。我們的人曾經試過你的能耐,認為可派用場,所以要你投效。但比起真正武功了得的人,你算那條蔥?如不小心想逞強,你肯定會送命的。不打擾你啦,再見!」大漢離座,確是出於善意地叮嚀。 「他娘的,正好解決王家準備前往鳳陽那些人。」他暗自嘀咕:「這件事,早就應該解決了。他們一直逗留不走,不知到底有何陰謀。」 他派有人在江對面浦子口渡頭等候,準備半途解決這些人。這些人卻潛伏在王家,毫無動身的跡象,夜長夢多,不解決難免有些牽掛。絕不能讓這些人到鳳陽查羅家母女的下落,那會影響他霍山秘窟的安全。 *** 鳳儀門至上元門江濱的混世蛇鼠,與他僅算是泛泛之交。 這些下江的混世好漢,與上江的龍蛇也僅保持道上混世的交情,上下的地盤涇渭分明,一旦發生利害衝突,就會三刀六眼解決。所以他想說動一些蛇鼠搜索,真有誠意相助的就沒有幾個。 花了不少銀子,總算請到七個見錢眼開的蛇鼠,答應替他搜尋一個老花子的下落。七個人分為三組,分配地區分頭搜尋打聽。 他單獨行動,不想有人在旁礙事。 動身時已是巳牌初,天色不早了。 他心中有數,在山區一帶,不可能找得到怨鬼,這惡鬼的武器丟掉了,頭青臉腫十天半月好不了,那敢留在失風現場藏匿療傷?恐怕早就在市街找地方躲起來了。在市街藏匿反而安全,在山區反而容易被人找出蹤跡。 這只是他按常理估計怨鬼的心態和行動,卻忽略了進一步查怨鬼在這一帶活動情形。 怨鬼把這一帶劃為做案的地盤,已經有好些時日,必定有良好的落腳處,作為臨時巢穴,在隱秘安全的巢穴養傷,比在城內外市街藏匿風險少得多。 山區有不少民居,民居也僅限於在溪谷或山腳附近,並非窮荒莽野,本來就是郊遊的風景區。往北的燕子磯附近靠江的一列風景線,暇日更是滿山紅男綠女。 他像是遊山客,循小徑逐段找村舍打聽,想得到必定白費勁。 在北崮山附近走了一圈,便日色西沉倦鳥歸林,乾脆就在一處三家村借宿,一天過去了,毫無所獲。 他知道有兩個人跟蹤,更知道兩個跟蹤者在他借宿之後,便返城去了。 他必須爭取三天的時間,讓兩位東主有辦理遷籍脫身的機會。 天黑後不久,山中村民早睡早起,借宿的人當然隨俗,關上房門睡大覺。宅主人當然不會過問客人是否睡了,全村黑沉沉星月無光。 一個黑影似流光,越野而走直奔金川門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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