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青鋒驚雷 | 上頁 下頁
一六九


  「哎……」癩龍怪叫,「砰」一聲仰面倒在床上,一手抵在咽喉上,一手猛掐嘴唇,狀極痛苦。

  印珮奪回葫蘆,笑道:「喝急了,嗆著啦?你太貪心,想一口喝光我一葫蘆酒麼?」

  癩龍好半天方恢復元氣,蹦起叫:「好小子,你……你的酒有……有鬼。」

  印珮大手一伸,說:「拿來。」

  「拿什麼來?」

  「錢呀,一口酒五十文,你不能喝了不給錢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給制錢當然好,古錢也無妨,當然得兩文折一文。」

  制錢,是指本朝所鑄的錢,俗稱國朝錢。目下通行的有洪武錢、永樂錢、宣德錢三種。錢有大小,分一文、當三至當十。

  古錢,指歷代留下的各朝錢,通常是兩文當一文使用。

  癩龍酒沒喝到,卻吃了大苦頭,口中如被火烙,齒舌發麻,惱羞成怒地大叫:「你小子混蛋,我揍死你。」

  聲落,扭身就是一拳,居然拳風虎虎。

  印珮一手撥開飛來的大拳頭,一手探入,扳住了對方的咽喉,將癩龍叉倒在床上,食拇指一緊,說:「好啊!你想嘴上抹石灰白吃?辦不到。」

  癩龍拼老命用手臂去扳叉在咽喉上大鐵鉗似的巨手,同時想翻身用腳反擊。可是徒勞無功,印珮另一手按住腹股關節要害,大拇指頂死氣沖穴。這是足陽明胃經的要穴,也是沖脈的起點,頂死後右下半身整個發麻,失去活動能力。

  「放……放手……」癩龍含糊地叫。

  其他的客人,發出一陣嘩笑。

  印珮哈哈笑,問:「你給不給?五十文,一文不能少。哈哈!不給也可以,我要你把酒吐出來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不饒你……」

  「我還不饒你呢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知道大……大爺是……是誰?」

  「我不管你是誰,喝酒給錢,天公地道,不給,我要好好整治你。」

  手上加了勁,癩龍像條斷了頭尾的蛇,只能勉強扭動,雙目似要突出眶外,舌頭外伸掙命。

  勁道一鬆,癩龍好半天才回過氣來。

  「哈哈!你給不給?」印珮笑問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我又用勁了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給。」

  印珮放手,笑道:「哈哈!拿來,五十文。」

  癩龍喘息片刻,突然眼冒兇光,再次扭身反撲,右肘兇猛地撞向他的脅肋要害。

  他身形一扭,間不容髮地避開一肘,手起掌落,「噗噗噗噗」四掌連發,全劈在對方的左右頸根上,快得令人目眩,一掌比一掌沉重。

  「啊……」癩龍狂叫,再次躺下了。

  「拿不拿來?」他笑問。

  癩龍渾身都軟了,抱著脖肩狂叫:「救命哪!我……我跟你打官司……」

  他抓住癩龍一條腿,扭轉、加壓、迫關節,笑道:「哈哈!廢了你再打官司。」

  「哎唷!救命……」

  「沒有人會救你。」他說,手上力道漸增。

  「哎我……要死了……」

  「死了丟你下江餵王八。」

  好漢怕賴漢,賴漢怕死漢;癩龍痛得渾身發僵,渾身冒汗,狠不起來了,拍著床板叫:「放手!放手我……我給……」

  他鬆手,笑道:「少一文,我剝掉你一身癩皮。哈哈!別裝死,你給我爬起來取錢。」

  癩龍癱軟在床上,好半天方能動彈,喘息著從懷中探出一隻錢囊,倒出一個紙包,三十餘文制錢,數了好半天,心疼地說:「只……只有三十四文,算……算了吧。」

  他不肯收,呵呵怪笑道:「不行,少半文就剝你的皮。」

  「可……可是,我……我錢不夠……」癩龍心驚膽跳地說。

  「不夠,再整治你。」

  「不!不!我服了。」

  「服了也不行,你得照付酒錢。」

  癩龍拾起紙包,垂頭喪氣地說:「這個給你抵帳,該可以吧?」

  「那是什麼?」

  「寶物。」

  「我看看。」他接過紙包,打開一看,大吃一驚。

  包內,是一隻扇墜,是翡翠墜,玉紅色流蘇。紙上有字,上面寫了一行字:「落魄窮儒身陷章華台,遲來將索我於枯魚之肆。」

  他心向下沉,這扇墜,正是落魄窮儒少數的隨身小物件之一;看字跡,也像是落魄窮儒的手筆,可惜不傳神。

  六年前,落魄窮儒在池洲山區救了他,將他交給酒狂後,溜之大吉,由酒狂挑起培育他的重擔。

  半年後,窮儒與師徒倆在河南不期而遇,盤桓半年又各奔前程。最近三年,落魄窮儒突然失蹤!音訊全無,江湖朋友誰也不知這位風塵怪傑消息。

  自與酒狂分手後,一年來,他曾經到處打聽落魄窮儒的消息,可是他失望了。

  今天,他無意中發現了落魄窮儒的手書,語氣顯然是向某人求救,而且處境殆危。

 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,臉色一變,厲聲問:「你這扇墜從何處得來的?」

  癩龍大驚,氣色不對,打一冷戰說:「這……這是我自己的東西……」

  印珮一把揪住癩龍的耳朵,叱道:「該死!你,不說實話,我要將你分成八塊。」

  「哎……我……我……」

  「說!你要命不要?」

  「我說。昨天,你睡的地方,死了一個老傢伙,我在他身上掏來的。」

  「可恥!你偷死人的東西?」

  「反……反正他……他死了,何必讓他帶……帶進土裏去?」

  「那人長相如何?」

  「七老八十,相貌平凡得很。左眼失明,有亂糟糟的鬍子。」

  印珮鬆了一口氣,至少,死的不是落魄窮儒。但再一想,又擔上了無窮心事,人死了,他向何處問消息?

  「你知道紙上寫了些什麼?」他追問。

  「我?我只認識四個字。」癩龍齜牙咧嘴地說。

  「哪四個字?」

  「一、二、三、十。這四個字,很好認。」

  「去你的!那人呢?」

  「店伙報了官,說是老死的,當天就埋了。」

  印珮將酒葫蘆向癩龍手上一塞,將紙包納入懷中說:「給你,抵債。」

  他找到店東,問老死人的消息。據店東說,老人自稱姓羅,早上落店便已奄奄一息,午後不久便咽了氣。

  據碼頭的人說,老人從上江來,乘坐長江船行的客船,是被船伙計趕下船的。隨身只帶了一個小包裹,裏面只有一套舊衣褲,兩雙換洗的布襪而已。為了這件事,店裏不但賠了棺材和店飯錢,還得往衙門裏跑了不少趟。

  他向店東討老人的遺物,但遺物已送入衙門了。

  毫無所獲,他感到心焦,便向店東問:「請問店東,這附近可有叫章華台的地方?」

  店東沉思片刻,搖頭道:「客官,我們這裏沒有台,小地方,沒聽說過。」

  他不死心,請店東詢問所有的店伙,依然毫無所得,沒有人聽說過章華台。

  他立即外出打聽,花了五兩銀子,找來三四個地棍詢問。結果,五兩銀子白花了。

  既然羅老人是被趕下船的,唯一的線索是找到長江船行的客船打聽,但船昨日近午時分便離埠了,目下可能已經到了武昌啦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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