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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


  印珮撲空,只好失望地走了。

  屋外的壁根下,爬伏著一筆勾消,盯著印珮的背景說:「老天!這人是誰?天外流雲,竟一招也未接下,可怕極了。幸好我先得炳南父子的警告,不然危矣!我得走。」

  印珮失望地離開了小茅屋,向江邊走。大地黑沉沉,獸吼聲四起,但他一無所懼,疾趨江邊。

  他渾身是水,原來是和衣從對岸遊過來的。

  小舟仍靜靜地擱在河灘上,他從舟內提出陳炳南父子。父子倆被綑得結結實實,大概吃了不少苦頭,人仍未完全清醒。

  印珮抓起陳炳南,到了江邊往水裏一泡。

  陳炳南一驚而醒,咕嚕嚕猛喝水,叫不出聲音。

  印珮將他提出水丟在岸上,冷笑道:「閣下,清醒清醒。」

  陳炳南神魂入竅,好半天方含糊地叫:「我……我的話句……句句是實……」

  「一筆勾消不在屋中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發誓,他……他……」

  「他不在,只有那個你說是荀長城的人。」

  「我父子告辭時,他兩人……」

  「說,老狗還有其他藏匿處麼?」

  「沒……沒有了。」

  印珮冷哼一聲道:「你如不吐實,在下要廢了你的寶貝兒子。」

  陳炳南狂叫道:「不要動他,我說。」

  「我在聽。」

  「他在枯柳埡有一座茅屋,那是他真正的練功居所,但由於蛇蟲大多,他很少住在那兒;那兒也太孤單了,一年中見不到半個人影,鬼怪卻是不少。」

  「枯柳埡如何走法?」

  「從西北角翻越三座山,雙峰夾峙下的山埡,便是傳說中白晝鬼怪幻形的枯柳埡。他的茅屋就在埡南小溪的右岸,不難找。」

  「還有誰知道老狗在枯柳埡的住處?」

  「只有我父子知道,小犬總是想到那兒打獵,但他從不帶小犬前往。」

  印珮替陳炳南父子解了綁,說:「好了,你可以走了,在下要到枯柳埡找他。」說完,往水裏一跳,水花一湧,無影無蹤。陳炳南父子心驚膽跳地將船推下水,餘悸猶在。

  船放乎中流,陳炳南隍然地說:「兒子,這裏不能住了,及早遷地為良,不然你我父子這把骨頭,將會埋葬在月兒灣。」

  陳奇仍在發抖,說:「爹,打昏我們的人找的是沈老爺子,與我們無關。再說,我們與他無冤無仇。」

  「為父想走一趟枯柳埡。」

  「爹要去枯柳埡?」

  「是的,為盡朋友道義,為父要去通知沈福及早趨避,他定然是到枯柳埡去了。」

  陳奇卻不同意,說:「爹,如果再被那人碰上,後果不堪設想。這次我們前來告警,冒了萬千風險,已經夠道義了。」

  次日一早,父子倆閉門不出,提心吊膽地留意外面的動靜,深恐印珮去而復來。

  近午時分,一無動靜。一艘輕舟從上游駛入月兒灣,緩緩泊上江岸。三名船夫插上篙,搭上跳板,一名船夫向艙內叫:「月兒灣到了,公子爺是否要登岸?」

  艙門拉開,踱出一位高大健壯的年輕人,方臉大耳,劍眉入鬢,目似朗星,眼神極為凌厲,面白唇紅,英氣勃勃。穿一襲儒衫,束髮未戴冠。佩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。好雄壯好英俊的年輕人。

  接著出來了一個十五六歲書童打扮的少年,俊秀健壯,氣概不凡。一主一僕搭配得十全十美,主俊僕亦秀,相得益彰。

  公子爺淡淡一笑,笑得極為含蓄,眉剛角流露出三五分傲氣,沉靜地說:「在下要登岸,諸位請稍候。」

  「公子爺請登岸。」船夫欠身恭敬地說。

  公子爺以頷首作為答覆,蹬著方步踏上跳板。

  書童在後跟隨,好奇地打量著平靜如鏡的潭水,說:「公子爺,想不到這裏竟然像世外桃源呢。」

  公子爺踏上江岸,笑道:「山青水秀,確是人間仙境。怒龍似的漢江,到了此地卻柔婉如處子。風景美,地名不是也頗富詩意麼?」

  書童舉目四顧,話鋒一轉,問道:「公子爺,在此觀賞風景麼?」

  「不,訪友。小俊,領路,右首第二家茅舍。」

  「是,小俊領路。」小俊笑答,超越前行。

  公子爺緩緩舉步,又道:「留意禮貌,主人宗政老前輩,是老太爺早年的好朋友。」

  「小的記住了。」

  小俊到了第二棟茅屋前,虛掩的柴門突然拉開了,跳出一個小後生,叫道:「咦!你們是不是問路的?」

  小俊笑道:「我們乘船來,問什麼路?」

  「不問路,你們……」

  「我家公子爺,特地前來向宗政老前輩請安。喂!這裏是不是宗政老爺子的家?」

  「咦!你們是……」

  公子爺走近,笑道:「在下梅中玉,相煩小兄弟通報一聲。」

  裏面傳出兩聲乾咳,一個蒼老的嗓音叫:「原來是梅賢侄,請進請進,真是稀客。」

  梅中玉跨入廳堂,向跨出廳堂的灰衣老人長揖為禮,笑道:「宗政伯伯萬安。四年了,你老人家依然健朗如昔,龍馬精神,可喜可賀。」

  宗政伯伯呵呵笑,說:「好說好說,賢侄真會說話。請坐。」

  「小侄還沒向伯母請安……」

  宗政伯伯臉色一變,苦笑道:「我那老伴,已經逝世三年了,目下只有一個小龍守在我這風燭殘年垂死老人身旁。小龍,過來見過梅公子。」

  小龍過來行禮道:「公子爺好。」

  宗政伯伯接口道:「小龍姓袁,是千里追風袁千里的愛子,約兩年前投奔老朽,伴老朽在此苦度光陰。」

  「哦!袁前輩呢?」梅中玉問。

  宗政伯伯坐下,黯然地說:「十年前許州打英雄擂,與焦山妖狐結下樑子,雙方不斷尋仇報復,終於在三年前雙方糾眾在河南信陽大結算。袁老弟一時大意,慘死在湖海散人的鐵拂塵下。小龍那時年方九齡,由義僕袁宗護送,千里奔波送來老朽這裏安頓。」

  小龍咬牙切齒地說:「但願那幾個該死的惡賊活得好好地,日後我要一個個活剝了他們,替爹報仇。」

  梅中玉劍眉深鎖,謹慎地說:「信陽大決鬥的事,參與的人不多,雙方的人,皆對此事諱莫如深,因此知者不多,沒想到袁老前輩竟然是那次大決鬥的主人。據小侄所知,那次參與的人,都不是正道人士……」

  小龍哼了一聲說:「我爹就是武林中鐵錚錚的英雄好漢。」

  梅中玉淡淡一笑,說:「不錯,令尊在江湖確是名號響亮的人物。」

  隔鄰突傳來一聲厲叫,叫聲極為刺耳。

  梅中玉一驚,倏然離座。

  宗政伯伯悄然搖手道:「賢侄,不可過問閒事,各人自掃門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。」

  梅中玉遲疑地坐下,低聲間:「宗政伯伯,隔鄰是誰?」

  「江淮的大賊,鬼影子陳炳南。」

  「你老人家讓他毗鄰而居?」

  「他已經洗手,而且確也安分,不得不容忍他在此落戶。賢侄也許不知,這一帶千里山區,早年列為禁區時,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漢前來避風頭。可以說,凡是在此落戶的人,多多少少總不是什麼好路數,老朽也不例外,何必管他人的閒事?」

  「鬼影子鬧事了?」

  「他與江對岸的一個獨腳人成為好朋友,獨腳人愚伯還弄不清他的來路。昨天有位年輕人帶劍上門,查問獨腳人的下落。鬼影子將人誆走,昨晚鬧了一夜。好像是年輕人鬼精靈,暗中折回盯上了他。他父子晚上駕舟過江,以後狼狽而回,可能吃了虧。今天一上午,他父子倆皆不見露面,可能年輕人又來找他了。」

  「唔!好像在動手。」

  「本來就在動手。」宗政伯伯木無表情地說。

  「小侄想去看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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