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青鋒驚雷 | 上頁 下頁 |
四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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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……不要了……」 「不要就好,你得每年付出五百兩銀子給李老實做買路錢,不然不許走這條路。」 「這……」 「你不答應?」 「答應,答應。」 「答應就好,以後,李老實一家大小,如有些許風吹草動,在下會回來屠盡萬竹山莊的老小,雞犬不留,以為魚肉鄉里者戒。」 「印爺放……放心,我……我……」 「其二,你的老朋友一筆勾消沈福,目下躲在何處納福?」 「他……他……」 「說!我唯你是問。」 癩頭龍頹喪地說:「我不知道,你……你殺了我吧。」 「好,我就殺你……」 「不!不!我……我說,我說。」癩頭龍屈服了。 「我在聽。」 「他……他在月兒潭隱修。」 「他在那兒多久?」 「五年。」 「他日下可好?」 「他來時左腳已斷,豪氣盡消。」 印珮點點頭,揮手道:「你走吧,留你一命,記住你的諾言。」 「是……是……」癩頭龍如逢大赦地答,踉蹌站起撒腿狂奔。 「好走,別跌倒了。」印珮叫。 他跑得更快,急如喪家之犬,漏網之魚。 所有的鄰居,包括李老實一家老少,全被眼前的神奇變化驚呆了。 印三,那不是鏟除程家,轟動白河家喻戶曉的神奇外鄉小挑夫麼?短短幾天中,白河兩大豪一死一喪膽,太令人不可思議了。 印珮在眾人的驚奇注視下,飄然入屋,帶了自己的行囊,悄然從後門走了。 只有一個人知道他走的,那就是小梅。 這位情竇初開的少女,站在山坡上目送他踏上旅程,秀目中流下兩行清淚,癡癡地低語:「我不知你是誰,不管你是姓趙還是姓印,但我會永遠記得你的音容笑貌。祝福你,你這不要根的人。」 月兒潭,在縣西六十里,與漢中府的洵陽縣交界。漢江上游有無數險灘,過了亂石縱橫怒濤洶湧的藍灘,江流奔瀉而下,到了月兒潭水勢一緩,形成一座巨大的水潭,碧水青山映輝,水影如月,因此稱為月兒潭。 小徑沿江南岸向西延伸,鳥道羊腸數十里罕見人跡。 河谷兩岸田地甚少,全是洪荒世界。離開兩岸一二十里,便是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的絕域。 月兒潭形成一處灣流,上行的船隻在此緩一口氣養精蓄銳,下行的船隻,則在此慶賀度過險惡藍灘。 江灣裏,就有幾家農舍,過著遺世孤立的清貧歲月,綺麗的潭光山色,在這些人的心目中,並未引起多少詩情畫意的感慨,生於斯死於斯就是這麼一回事。 路小,人稀,野獸成群,愈往西走,愈感到空茫寂寥。印珮背了包裹,孤零零地向西又向西。 倦鳥歸林,暮色四起。攀上一道山脊,登高一望,但見千山萬巒一片青綠,江流一線索洄如帶。 下面,月兒灣靜靜地躺在腳下,三五小舟在河上慢慢漂浮,好壯麗的景色,令人胸襟為之一寬,俗念全消。 灣南有幾戶人家,顯得那麼孤零。 他想:「人活在這裏,為什麼?生,無益於世,死,也無求於世。為自己而生,為自己而死。辛勤覓食,為的是活下去;活下去,為的是等候死亡的光臨。也許,湖光山色清風明月,可以滌盡塵世的俗念,可排除七情六慾返璞歸真,但何益於世?豈不是與草木同腐,與禽獸為伍?即使有寬闊的胸襟,有空靈超脫的才華,也只是個自生自滅的行屍走肉而已。不過,的確也是逃世者隱居的好地方。」 到了山下,首先找一個樹洞,將包裹藏好,仍穿了他那身村夫裝,劍插在腰帶上。 他的左手戴了一隻特製皮護臂,扣了一把八寸長的匕首,被袖所掩,外表看不出絲毫痕跡。 到了第一家茅舍,兩頭大黃大狂吠著迎客。 柴門開處,出來一位十二三歲小娃娃,好奇地打量來客,含笑問:「大叔是過路的麼?請進來歇歇腳,天色不早了。」 他堆下笑,說:「小兄弟,這裏是不是月兒灣?」 「是的,這裏就是月兒灣。」 「請問,這裏住了一位獨腳老人,他的家在不在此地,是哪一家?」 小娃娃眉頭一皺,搖頭道:「大叔,我們此地只有六戶人家,全都是手腳齊全的人,沒有獨腳的。」 「哦!也許是我記錯了地方。河對岸好像有條小路,那兒有人住麼?」 「是有一條小路,通向兩百里外漫川里。」 「該有村子。」 「沒有,村子在十里外。」 「哦!也許真的記錯了地方,打擾了。」 口齒清晰應對流利的小娃娃,竟然不留客,說:「不必客氣。」 「砰」一聲響,柴門關上了。 日落西山,山路崎嶇,山居的人久與外界隔絕,因此極為好客,任何陌生人經過,都會受到主人熱誠的款待,豈有不留客之理? 他向西繼續趕路,走了三四里,小徑繞過一處山嘴,天色快黑了。 不久,一個中年人。快步而來,腳下輕靈得象貓,速度甚快卻無聲息發出。 中年人到了山嘴,銳利的目光向前眺望,前面草木森森,暮色蒼茫,視界有限,獸吼聲四起,梟鳥無聲地掠過林梢,夜來了。 中年人鬆了一日氣,自語道:「他好像真走了,膽氣真令人佩服,他就不怕遇上虎豹豺狼。唔!他來找獨腳老人,會不會是前來尋仇的?管他,他走了也就算了。」 說完,再稍候片刻,方轉身往回走。 一艘小舟悄然駛向對岸,中年人與小娃娃一前一後,四槳齊動。舟行似箭。船靠一灘岸,兩人將小舟拖上岸來,然後向西北角疾走,小徑由於行人甚少,已被野草掩沒了一半,不易分辨了。 穿越兩座樹林,山坡下出現一間孤零零的小茅屋。相距十餘步,中年人揚聲叫:「福老,在家麼?」 門扉半開,有人笑道:「賢父子黑夜過江枉顧,無任歡迎,請進。」 「打擾福老了。」中年人客氣地說,跨入堂屋。 堂屋中間有一盆火,但已用灰掩住炭火,發出微弱的暗紅色光芒。主人用火棒挑開一個孔,炭火一亮。 小娃娃上前行禮,笑嘻嘻地說:「沈爺爺萬安,小奇給你老人家請安來了。」 炭火的光芒,令堂中光度略為增加。 主人是面貌猙獰的一筆勾消沈福,左膝以下空蕩蕩,以拐杖代足,比當年蒼老了許多,頭髮已開始變白了。 一筆勾消呵呵笑,挽小奇的肩背笑道:「小奇,沈爺爺過兩天,帶你到枯柳埡去打黃糜,敢去麼?」 「沈爺爺,真的?」小奇雀躍地問。 一筆勾消與中年人落坐,向依在一旁的小奇說:「怎麼不真?但你如果敢去,必須獲得你爹的許可,不然不行?」 中年人笑道:「兄弟自然同意。福老這幾天,最好離開幾天。」 「哦!陳老弟,為何?是不是有事?」 「黃昏時分,有位年輕人至舍下問消息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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