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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


  三個人隱身在一座小崗上,崗高出地面三四丈,矮而密的灌木葉散佈其間,野草荊棘遍佈在附近里方圓的野地裏,地勢向南傾,成波浪形小起伏。

  在崗頂四望,在里外便可發現行走的人。

  東面不足兩里便是大官道,南北向的行道樹整齊壯觀,遠在五六里外,一直便知那一帶是官道所經處,不時可看到快馳車馬所掀起的塵埃。

  烈日炎炎,藏身在矮灌木葉中,不受日曬之苦,但仍然熱浪蒸人,時間一久,真令人受不了。

  這三個人似乎不在乎炎熱,但仍然汗流浹背。

  「咱們在這裏枯等,似乎有點失策。」那位相貌成猛,留了大八字鬍的中年人不住揮汗,口氣有點埋怨味:「那小子不是大笨瓜,一比八他哪有拼的勇氣,所以才落荒而逃,這一逃,恐怕已遠出三十里外了。潘老兄,你的估計根本不切實際,他這一逃便往天涯海角一走,咱們重新追蹤,天知道哪年哪月,才能找得到他的蹤跡?真該全力窮追的,卻聽你的餿主意,在這裏守株待兔,毫無希望。」

  「你放心,絕對有希望,他一定會從這附近繞回來,重返官道向北走,追蹤江湖雙嬌。」國字臉盤高鼻闊嘴的潘兄,丟掉咬在口中的草梗:「我對他的習慣與性格,有相當深入的瞭解;對他的武功造詣,也有相當詳盡的認識。公孫兄,請信任我的判斷,應該不會錯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公孫兄的口氣顯然存疑:「你不是他那一區的人,不曾在一起工作過,除了和我一樣,知道他是第一區的天罡之首天魁星宇文天樞之外,你還知道得比我多?算了吧!」

  「你不相信?」

  「我存疑?」公孫兄坦然說。

  「敢打賭嗎?」潘兄冷笑:「我負責領隊,就表示我瞭解這個人。當然也可能估計小有差錯,所以咱們分為三組追逐。他們兩組負責動,咱們這一組負責靜,總會有一組成功,而以我們這一組的成功率最大,那小子一定會從這一帶繞回來。賭一頓全席大餐,如何?」

  「你真瞭解這個人?」公孫兄撇開打賭的話題。

  「當然。」

  「潘兄,你像是有意暗地裏調查他的根柢。」

  「胡說!」潘兄臉色微變。

  「為何?你該知道這是犯忌的事。」公孫兄虎目炯炯盯著潘兄:「如果有一天,咱們執行任務時,不幸落在仇家手中,你會招出同伴弟兄嗎?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話?」潘兄沉聲問。

  「老實話。」公孫兄冷冷地說:「大豪大奸們逼供,有一套非常手段,除了威逼利誘之外,還可以用巫術或藥物使受害者乖乖招供。比方說,我萬一我落在仇家手中,對你,我只知道你是活報應潘明亮之外,招不出其他任何有關你的事。你潘老兄的名號是真是假,我知道是假的,真姓名真身分,甚至武功造詣,我就毫無所知了,想招也招不出什麼來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一直到一旁假寐的人,突然挺身坐起,習慣地活動雙手伸伸懶腰,本能地抬頭從草梢向四面張望。

  「你們別吵了!天魁星真來了!」這人低聲叫,向西面一指:「他在飛奔,可能後面有咱們的人追趕,快準備,必須把他在此地解決。」

  「不急,看方向,他正向咱們這裏奔來,也許有機會先用暗器斃了他,免去拼命的風險。」潘兄開始整理兵刃:「兩位必須注意,千萬不可逞強單打獨鬥,這小子的武功深不可測,指功掌功爪功,皆可外發傷人於丈外。咱們必須群策群力圓熟配合,不許他有運起奇功的時間;攻擊發起後,絕對不容許他喘息。如果他不是超絕的高手,還用得著派八個人對付他?」

  「不能猝然使用暗器。」第三個人提出反對:「他一定對暗器懷有強烈的戒心,突襲不會成功。上次天垣堂派出的兩位弟兄用暗器突下殺手,他必定提高警覺了。最好要活的,動兵刃活捉無望。」

  「捉活的?」潘兄沉聲問:「一擊不中被他見機逃掉,誰負責?」

  「似乎咱們三個頂尖的高手,都沒有必勝的信心。」這人苦笑:「如果他存心逃避,咱們用暗器用兵刃,都是白費勁,誰也追不上一個輕功絕頂的膽小鬼。」

  「他不會見面就逃……」

  「是嗎?他已經逃了半個時辰以上了。」

  「那時咱們人多。」

  「事實上他避開一箭便逃了,根本不知道咱們來了八個人。如果咱們現身攔截,左手有暗器,右手有刀劍,他不立即飛遁,才是一等一的蠢蛋。」

  「唔!有道理。」公孫兄點點頭:「必須讓他戒心不強烈接近,才有斃他的希望。糟!這小子精明得很,採用曲折奔掠術,不走必經的路程,不經過這裏,咱們的埋伏落空了。」

  在要道必經處埋伏守株待兔,不一定靈光。

  有些人生性狐疑,不走容易走的地方,寧可辛苦些,走不易通行的地方或繞道,埋伏的人必定沉不住氣,必定離開埋伏區追逐,不但埋伏落空,也失去先機。

  這三位仁兄,就陷入埋伏落空的困境,不得不離開埋伏區追逐,主動的優勢消失了。

  三人藉地形和草木隱身,繞走折向抄截。總算發現獵物時,獵物仍在兩里外,也及早發現獵物折回,因此來得及繞出抄截。

  衝出矮樹叢,恰好相距二十餘步,抄截的方向正確,他們是行家中的行家。

  「天魁星,你走不了的。」潘兄急叫,迎面截住去路,拍拍手表示沒有暗器和兵刃:「咱們親近親近,聽一聽你說如何執行任務卻獨自逃生的經過,又如何切斷聯絡線,以掩飾你貪生怕死罪行的罪行。」

  先用話套牢,果然把文斌擺脫他們的念頭打消了。

  「也許他另有苦衷,咱們平心靜氣聽他說。」第三個人往潘兄的左首一站,神態倒還和藹:「這是不可饒恕的罪行,希望你能坦誠說明理由。」

  「總領隊真的要親自聽你解釋,你不該把派出請你的弟兄打得半死,就此一走了之,是不是做賊心虛?」

  公孫兄站在潘兄的右首,說的話有責難味。

  三人並肩叉腰列陣,明白表示不會立即動手,先用話套牢,談不攏再動手也不會嫌晚的。

  文斌果然上當了,他其實也想與對方表白,把話說出,以後是否動手主導權在他手中,深信憑這三人的實力,想攔住他並非易事。

  「天網的弟兄,都是不求名利,義理分明,有自尊有道義的真正英雄好漢。在下參與的三載歲月中,所見所聞的確名實相副,我感到以此為榮。」文斌用手拭掉頭臉的汗水,一面接近一面冷冷地說:「而這次的青龍莊不幸事故,在下以第三者冷眼旁觀的目光,以及必須查明真相的心態和行動,竟然發現了幾件違反天網宗旨,令人氣憤填膺的怪事。如果我所料不差,天網該是煙消雲散敗沒有期的時候了。」

  「你胡說些什麼?」潘兄厲聲問。

  「其一,居然在我天魁星來不及報到時,派人冒充我天魁星出任務,斷送了我六位生死與共的弟兄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。」

  「其二,監察處派出天垣堂的人請我去見總領隊,用致命的暗器請。其三,監察處對外不對內,居然轉而對內下毒手對付自己的弟兄。你們……」

  「我們奉命制裁叛徒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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