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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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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郎感覺出另有顧客入店,本能地扭頭回顧。 「咦!」了一聲,眼神一變。 「哦!真巧。」那位佩劍靶纏有龍紋的書生笑吟吟頷首為禮:「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,年初揚州瓊花觀一別,居然在這小地方相遇,確是難得。柏小姐要買琴?」 柏小姐淡淡一笑,鳳目中有怪怪的表情。 「你四海游龍龍天奇出現在這小地方,絕不是冒充斯文風雅,來買簫購笛的。如果我所以不差,你跟蹤我的船,已有一段時日了。」 「厲害。」四海游龍笑容更爽朗了:「我這點伎倆,哪逃得過柏小姐的法眼?無雙靈鳳柏無雙名列武林三鳳之首,名不虛傳。不瞞你說,途經黃州,受朋友所託,朋友說柏小姐在各地尋蹤覓跡,需有人暗中策應協助。在下與柏小姐也算是有一面之緣的朋友,所以慨然答應了,在下替兩位引見。無雙靈鳳柏無雙柏小姐。這位是五湖狂生余士雄,天下七書生之一。」 都是江湖名人,當代的風雲人物,一提名道姓,便產生親切感。 這一代年輕的後起之秀中,成為風雲人物的高手名家並不多。 武林三鳳與天下七書生,以及四海游龍,都是其中佼佼出群,幸運地闖出一片天的風雲人物。 絕大多數的雄心萬丈年輕俊彥,混了十年八年,依然在二三流混世者叢中浮沉;有些不幸的倒霉鬼,出道混不了幾天,便被人打入地獄送掉性命,雄心委地壯志成空。 「呵呵!真人面前不說假話,在柏小姐面前更不宜說謊。」五湖狂生大笑著說:「在下途經武昌碰上天奇兄,便自告奮勇願為柏小姐效勞,多一把劍在旁替小姐助威驅策,多一個人辦事也方便些,是嗎?」 「兩位熱心相助,我很感激。」無雙靈鳳對五湖狂生的話頗感受用,鳳目中的疑惑神情消失了:「追查線索不易,真需要兩位拔劍相助呢!」 「咱們倆義不容辭,打聽消息咱們的門路廣。」四海游龍欣然道:「咱們在旁留意,有事情柏小姐招呼一聲。哦!柏小姐要買琴?」 「是的,這家樂器店頗為有名,所製的琴譽滿南都,所以順便前來選購。」 三人寒暄打招呼,打斷了僕婦與掌櫃的打交道。 「諸位客官明鑒。」掌櫃的終於有機會表達意見了:「敝店的琴,都是預行訂製的,供不應求,交貨通常須在半年以後,沒有現成的貨品出售,請原諒!」 「什麼?你敢不賣?」四海游龍大為光火,氣大聲粗:「把財神爺往外攆,你這家店是這樣開的?該死的東西!你再說一聲試試?」 「龍兄,犯不著生氣。」無雙靈鳳倒還冷靜,目光落在鄰室案上琴台,舉步向鄰室走:「那邊有一具琴,我先看看,看是否名不虛傳,值不值得買。」 掌櫃的招子雪亮,這些人惹不得,尤其不能得罪佩有殺人劍的英雄好漢,趕忙用手勢制止店伙阻擋。 一旁的文斌,卻沉靜地跟入。 確是琴中精品,古色古香,琴長是標準的尺寸,三尺六寸六分,十三徽似木非木,似金非金。看紋路,的確是古桐木的精製品。 所有的目光,全聚集在琴上。 無雙靈鳳的鳳目中,湧現驚喜的神情,第一眼便被琴的古樸外型所震撼,便已看出是一具琴中精品。 她略整衣裙,有風度地盤膝坐下,伸纖纖玉指,逐弦輕扣,室中傳出悅耳的音符,令人入耳便戾氣全消。 「音調得正好。」她抬頭注視在對面坐下的文斌:「是貴店哪一位大師的傑作?」 「我。」文斌泰然自若:「這段桐材,足足陳放五年之久。製作時間,也花去一年另兩月。」 「第一弦像是天蠶絲所製呢!」無雙靈鳳輕扣文弦,雄渾、悲壯的音符充滿全室。 「不是,只是曾經加工精製而已,一百零八股絲,每一股皆經精密測定。」 「倍羽是標準的九十六股絲?」無雙靈鳳輕扣第二弦,慷慨激昂的音符令人精神一振。 「一點不錯。倍羽也叫變羽,也有人叫武弦。這根弦絕不可有絲毫差錯,稍有差錯就七音難全。據我所知,古人就曾經弄錯了這兩根弦。」 「哦!古人弄錯了?」 「對。」 「你是說……」 「古代只有五音:官商角徵羽。琴原有五弦,周代尚徵,以火德王,火在南方;徵在音位上也在南方。文武二王加了兩弦,把徵弦加倍放在第一,原來的五音便往下推移兩位,因此這根變徵事實上成了第一弦宮弦;原來的徵羽,成了少宮、少商。第二弦變羽,取代了商弦。荊坷刺秦王之前,所彈的琴發出變徵之聲,其聲渾雄悲壯,行刺失敗,據說變徵不吉已有預兆。其實如果沒有這兩根變徵變羽弦,由五音變七音,世間恐怕根本不會產生名家了,憑五音是彈不出什麼好曲調的。所以,這兩根弦最為重要,錯不得,一切變化皆由這兩根主導。」 「你奏一闋讓我們開開眼界,名家高論,震聾起聵,我恭聆絕藝。」無雙靈鳳整衣而起。 「抱歉,我會製琴,不懂彈奏。」文斌一口拒絕:「如想領教名家撫琴,可到洞庭君山,去找當代名家琴癡杜如晦。他是譜曲的一代奇才,名曲洞庭煙雨就是他寫的,他的指法號稱天下無雙。」 「小子,你不要推三阻四。」四海游龍又冒火了,討好無雙靈鳳的意圖明顯:「那是看得起你,知道嗎?坐下來,彈。」 「咦!你……」 「小子,你聽清了。其一,我們要買這具琴;其二,為證實這具琴的品質,你必須彈奏一曲讓我們品評。」四海游龍神氣地大聲說,威風凜凜氣勢懾人。 「公子爺,不要為難我這種微不足道的人。」文斌一臉苦相,無奈的神情表示出一個弱者的悲哀:「我只是一個會製琴的工匠,懂音而不懂律。郎中知醫不知藥,製刀劍的工匠不會刀法劍法,這是無可奈何的規矩和事實。就算我想學音律撫琴,哪有錢和時間?每一個會撫琴的大師,寫譜的記號每個人都不一樣,外人絕難看得懂,想自學勢不可能。所以,我根本不會撫琴。」 「真的嗎?」無雙靈鳳笑問。 「每個人都想表現自己的才華,每個人都千方百計抬高自己的身價,我沒有理由貶低自己,如果我會,我一定盡量賣弄釣名沽譽。哦!那具琴的訂主,是來自河南的某一位豪門大爺,約定好了今天來取琴。」 「我來自南京。」無雙靈鳳顯然不在乎河南來的豪門。 「那不關我的事。」 「賣不賣在你,是嗎?」 「不,那是店東的事,我只是製琴的工匠伙計。店東也無權賣給你,生意人信譽第一,今天如果貨物轉賣,如何向買主交代?訂主肯嗎?他等了一年半載。」 「不肯也得肯,叫他到碼頭找我。」四海游龍聲震店堂,掃了趕來的幾名店伙一眼:「我叫龍天奇,船泊在碼頭上,明天啟航。說,多少錢?」 「不關我的事。」文斌搖頭苦笑,舉步離去。 「你敢走?」四海游龍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厲聲說。 五湖狂生冷笑了一聲,堵住了要上前干預的四名伙計,手按上了劍靶,要拔劍威嚇了。 「公子爺,強買對誰都沒有好處……」文斌的身分是工匠,怎敢和佩劍的公子爺反抗? 人善被人欺,馬善被人騎,半點也不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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