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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楊明暗中懷有戒心,不久便戒心漸懈,尤其是彼此喝了兩杯茶之後,更為放心啦!當然,主人沒有在茶水中計算他的任何理由。

  「聽王姑娘說,楊兄是緊躡在雷火星君身後,把那位太歲仆倒打昏的。」雙頭蛇應酬了老半天,這時才提及正題,耐性超人一等:「可知楊兄的輕功造詣,必定超塵拔俗無與倫比。」

  「孫爺誇獎。」楊明謙虛地說:「雷火星君與工姑娘是曲折追逐的,在下卻是從側方抄出,只是幸運地恰好截在必經路上而已。再說他用的是飛縱,在下用的是竄掠。輕功修為相等,竄掠是速度最快的,比縱躍要快一剎那,所以僥倖擺平了他。」

  「我不信。」雙頭蛇笑笑:「應該是縱躍最快。你用竄掠,我用縱躍,我們來試試好不好?」

  說試而不說比,客氣不傷感情。

  「在下豈敢放肆……」

  「走啦走啦!客氣反而顯得虛偽。」女皇蜂拉了他向廳外走,顯得興高采烈。

  「這……我在作客……」

  「我對你有信心。」

  女皇峰不理會他的抗議:「他們不相信你真的擺平了雷火星君,別和他們客氣,讓他們見識見識,直接影響你的名頭地位,懂嗎?」

  觀武臺有一列長案,後面一排是十六張交椅,可容十六位貴賓觀賞武技。案上有四把大茶壺,兩盤茶碗。如果有貴賓,則改用茶杯。

  臺上臺下都有人走動,練武場打手三三兩兩各別練武技,在烈日下苦練,一個個汗流浹背,光赤著上身,一個個高大魁梧,舉動狂野靈活,歇息的人不時登臺,自己斟茶解渴牛飲。

  一切正常,毫無因強敵壓境而流露緊張氣氛。

  這些孫家的打手練功時所呈現的勁力與氣勢,幾乎可以說人人都具有一流高手的造詣,大概一個個信心十足,因此宅內宅外平靜如恒,看不出任何惶然的徵候。

  前來加盟的英雄好漢,如想獲得較高的地位,武功修為必須比這些打手高,不然休想出人頭地。

  雙頭蛇先登臺,臺上歇息的人已從另一側的扶梯走了。

  「我們的練功器材仍嫌不足,練輕功提縱術的走道不夠長。」雙頭蛇在臺口指指點點:「全長僅兩百步,來回一趟四百。我們走一趟,如何?」

  「這……」楊明實在有點感到不便,這分明是要摸他的武功根柢,身在客中,勝負都吃力不討好。

  「下去吧!我司令。」女皇蜂拉了他移往梯口,不由他拒絕。

  雙頭蛇將長衫下襬掖在腰帶上,順手倒了半碗茶喝了,拍拍快靴檢查,信心十足地下梯。

  走道的一端是梅花樁的預備起點,另一端是寬廣的十八木人巷。

  他們到了木人巷的走道口。在附近練功的人,紛紛停止活動,聚集在走道兩側旁觀。

  「腳沾梅花樁最外側的一根樁木,便可用任何身法往回走,先返回終點是勝家。」女皇蜂的話就有欠婉轉,明白說出是比而不是試:「各分左右,不能越過中線妨礙對手。兩位就位,預備。我叫數三,聲落起步。一!」

  楊明用竄掠,首先便佔了便宜,他在起線身形微挫、前傾,雙腳半蹲準備彈出前竄。

  雙頭蛇必須退後兩丈,才能起步縱躍。

  女皇蜂叫數聲不徐不快,三字聲出,雙頭蛇飛躍而起,遠出三丈五六,似已打破體能的極限。左足沾地再起勢急走五六步,第二次飛縱破空。

  可是,楊明已雙腳飛動,身形微挫,身軀像勁矢離弦,以平均的速度貼地疾飛,真有點像老鼠竄走,已難看清腳是如何動的,就這麼一竄,便超前兩步,一開始就領先飛掠,像是愈竄愈快,速度也逐漸加快,像是足不點地,身軀筆直地直射而出。

  比,他就必須當仁不讓,沒有隱瞞真才實學的必要,而且輸贏可以決定他在九州會的地位高低,因此展開所學全力卯上了。

  兩百步片刻可到,到達折回點腳一沾那根木樁,身形急旋,回頭一竄便掠出二十步外。

  兩百步,雙頭蛇落後了二十步以上。

  這位主人仍不服輸,咬牙切齒全力施展,起起落落姿態頗為優美,縱躍的高度正逐漸下降。

  接近折回點,每一次縱躍的距離,已不足兩丈,每況愈下。

  竄掠,是練武人的術語,其實就是從飛奔狂奔加以改進而來的。不同的是,身軀必須保持前傾,壓迫雙腿趕快運動以免栽仆,不可像奔跑一樣拼命彈跳,所以像是挫低身軀掠地面而過。

  不論練武朋友如何炫耀,如何巧立名目,縱躍、空翻騰、飛撲,絕對不比竄掠快。

  所以逃命時,撒腿狂奔是唯一的保命金科玉律。直線飛奔,比起落有曲線的縱躍快些。連續前空翻更是浪費精力的蠢舉動,中看不中吃。

  到達終點,他已汗流浹背,喘息聲表示他將要力盡,臉色也有點蒼白。

  後面,雙頭蛇遠在六七十步外,依然認真地奔幾步縱起、躍落。

  旁觀的人,暗笑不已,紛紛離開不再看終局。

  「你已盡了力,趕快作大周天吸呼調息。」女皇蜂關切地扶住他,徐徐走動不讓他停下:「真金不怕火煉,你證明給他們看了。」

  「是嗎?」他用衣袖拭汗,臉上似笑非笑:「孫大爺作弄我不知有何用意,但我知道絕非好意把我虛捧上天,他的目的達到了。」

  「咦?你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你看他是不是在練習輕功?」他指指即將到達的雙頭蛇,雙頭蛇仍在一板一眼起落:「再看看那些旁觀的英雄好漢們,臉上暗笑的表情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我成了一件大笑話。」他呼出一口長氣,轉向氣喘吁吁盯著他笑的雙頭蛇說:「孫大爺有意相讓,可惜事先沒準備有彩頭,不然在下可能更快些。」

  「這樣才能彰顯楊兄的才華能耐呀!」雙頭蛇似笑非笑往觀武臺走:「激將法是老掉牙的老方法,可是永遠永遠有效。」

  「對極了,所以許多許多年輕人,拍胸膛誇海口赴湯蹈火,樂此不疲前仆後繼。竄掠是長期性的腳力考驗,縱躍是短期性的輕功提縱術,怎能比?在下很好笑是不是?」他也似笑非笑,登梯踏上觀武臺:「在下已不能算年輕,依然樂於上當,所以好笑。」

  「楊兄,不激你,你會掏出真才實學讓大家衡量高低嗎?」女皇蜂替他倒茶,親暱地將茶碗送到他口邊:「我知道你個性謙虛……」

  「算了吧!什麼謙虛?連快進棺材的老朽,也不肯謙虛。」他接過茶碗一口喝乾:「一旦涉及名利,謙虛能得到什麼好處?」

  「至少,你已經是日後內外堂的堂主最佳人選之一。」

  雙頭蛇自己斟一碗茶喝乾:「我留意你的腳法,三丈內你一竄之下,僅彈出四步,真正獲得貼地掠走的神髓。三十步以內,只有絕頂輕功浮光掠影可以追及你;三十步以外,你可以任意縱橫。楊兄,好自為之。」

  「謝謝誇獎。」他保持謙虛的風度欠身致意。

  他心中雪亮,雙頭蛇是行家,已看出他隱瞞了一兩分實力,所以對他的評價,也保留了幾分活動底線,加了些價碼,把他與浮光掠影放在同一級水平線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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