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魅影魔蹤 | 上頁 下頁
二六


  可是,第一天就把楊敏追丟了。

  她認為楊敏必定前往京都,怎麼知道楊敏反而回頭重返順德南下?

  她對楊敏所知有限,只看到表面的假象。

  楊敏也不想進一步瞭解她,使她對自己的美貌和才華產生懷疑,像她這種才貌雙絕的美人,楊敏怎麼會對她毫無表示?何況是她主動向楊敏親近的。

  四海牛郎這位自大的大英雄,就對她展開暴烈的行動。

  也許,是心理出了問題:得不到的,就拚命去爭取。

  她在設法爭取楊敏,這個忽視她的大男人實在可惡。

  要否繼續追躡這個壞男人四海牛郎,她心中難決。追蹤那個好男人,她必須向西重回大官道北上京都。

  恨在這裏,愛在京都。

  選擇愛呢?抑或選恨?

  問題是,恨就在這裏,就在眼前。

  而愛,卻遠在京都,她觸摸不到,甚至感覺不到,印象沒有身邊的恨強烈。

  人的惰性是:攫取身邊容易到手的東西。

  向東或向西,她委決不下。

  小徑有聲息傳出,她的反應極為敏捷,左手的護管套內,滑出一枚無影神針,滑入掌中完成待發狀態,警覺地扭頭回顧。

  她偷襲四海牛郎的爪牙,也防備被人偷襲,對任何徵候也不敢掉以輕心,任何時候皆保持極端警覺,隨時皆準備行致命的反擊,反應極為敏感。

  小徑旁的擋風行道樹下,踱出一個背了包裹,鬚髮如銀的老人,紅光滿面,精神奕奕老當益壯,手中的黃竹杖,是江南製品。

  她對這位老人不算陌生,但也完全陌生。

  四海牛郎那時夜襲她家,這位老人神不知鬼不覺也在她家中現身,為楊敏以毒針反擊、斃了毒針李三姑而喝采。事後這老人如何消失的,在場的人毫無所覺。

  「老前輩為何跟蹤我?」她大感詫異,敵意消失了,扳鞍下馬,將針納入管套的插袋。

  「老夫以為跟著你,便可等到叫楊敏的小子。」老人拍拍自己的腦袋苦笑:「顯然我這老腦袋瓜不中用了,料錯啦!原來你們各方人馬,你追我趕熱鬧得很,楊小子卻不在其中,老夫又栽了。」

  「又栽了?」她笑問。

  她也是跟蹤楊敏的,已經栽過一次了。

  「第一次在南京,三跟兩跟就跟丟了。幸好沒老糊塗,在浦口渡查出他往北走,在廣平府才追上他。現在,又把他追丟了。」

  「老前輩為何要跟蹤他?」

  她臉色一變,鳳目中冷電乍現:「希望不是對他不利。老前輩,我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。」

  「我知道,所以你追躡四海牛郎。」

  「那……」

  「老夫不算太老,閒得無聊,不時在外走走鬆鬆筋骨,看看天下眾生相以免老懷寂寞。」

  老人倚老賣老,口氣卻不服老:「在南京偶然發現這小子在秦淮教坊區充大爺,在花船畫舫與地頭蛇大打出手,大鬧賭坊一擲千金,勇悍如虎轟動秦淮風月場。老夫一時好奇,想摸清他是何方神聖。」

  「這與老前輩無關呀!他年輕……」

  「年輕最忌酒色財氣,陷入太深,一定會淪入魔道。我看他不像個壞胚子,一旦淪入魔道,天知道日後會引起多大的江湖風暴?」

  「老前輩準備規勸他?」

  「這……他許想收他做門人,所以要冷眼旁觀一段時日。必要時,老夫會……」

  「會制裁他?四海牛郎比他壞一萬倍。」她憤憤地說。

  「四海牛郎聲譽並不差,學壞是最近三兩年的事。權勢達到某一巔峰,便會爭更大的權勢,愈來愈好名好色,這種人多如恒河沙數。這人的武功深不可測,天下間能和他公平決鬥而獲勝的人,屈指可數,老夫還真奈何不了他。」

  「楊敏兄就整得他灰頭土臉。」她得意地說。

  「所以老夫感到甚是奇怪呀!那天晚上老夫現身,用意是伺機支援他的。」老人直搖頭:「他在秦淮風月區,憑的只是一身蠻力與硬拚敢拚的亡命氣勢佔上風,怎麼可能談笑自若,把這位氣傲天蒼、功臻化境的未來江湖霸主,整得灰頭土臉的呢?」

  「老前輩瞭解他多少?比方說,他的家世,出身……」

  「不知道,所以要暗中觀察呀!那小子不會來了,老夫回頭再找線索。」

  「他要到京都。可是,他在大屯鎮失蹤了。我爹有不少朋友,在真定朋友更多,已出動不少人手,留意他的行蹤暗中保護他。所有的朋友,不論晝夜皆在路旁相候,就是不見他現身。我追到真定的營口村,這才轉而迫躡這位亡命無恥大英雄。」

  「那麼,他不曾北上了。」

  「這……我到京都等他。」

  「唔!不對。」

  「有何不對?」

  「這小子可能遁回南京了。」老人自以為是:「他一定是準備到京都充大爺逍遙尋樂的,說不定有意前往皇帝在皇后街開設的教坊快活,在這裏出了事,消息很快便會傳至皇都。人怕出名豬怕肥;成了眾所注目的人,他哪能快活得起來?說不定反而成了眾矢之的,被京都的權貴把他弄入東西廠和內行廠快活呢!」

  「老前輩的猜測……」她意似不信。

  「不是揣測,老夫是就事論事。那小子一定溜回江南去了,老夫回江南等他。」老人不再多說,大踏步走了。

  她也不須到京都了,銀牙一咬,上馬向東飛馳。

  ***

  南京的徐州,大河南岸的歷史名城。

  這「大河南岸」只是暫時性的,有時候,這座城會跳到大河的北岸去。

  那條孽龍似的大黃河,經常在這大平原上扭來扭去,一旦大洪水發生,那條巨大的河堤不潰則已,潰則河必改道,城在南在北,唯有天知道。

  這裏是西楚霸王的皇都;禹貢徐州之城;古大彭氏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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