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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


  共帶走了十五具屍體,馬骸也拖走了。

  白衣軍縱橫天下期間,在這條路上四次往來,進圍京都,但沿途的大城,皆屹然無恙。

  白衣軍山東響馬均以騎兵為主,沒有攻破大城的能力。

  真定有三座城,城高三丈。

  順德府城也高三丈,而且有高度相等的外關城;這是說,有兩道城牆。

  當年燕王舉兵奪乃侄的天下,三十萬大軍也攻不破真定城。

  飛虹劍客曾在真定衛與神武右衛(兩衛共城)的武學舍任教頭,真定與順德保衛戰中,他和他的學生,立下相當大的汗馬功勞。

  這是說,邀請軍衛派百十名箭手,夜間半途殺死三二十個強徒,簡直不算一回事。

  楊敏向神針織女面授機宜,要她催乃父動用官方力量,很快便有了結果。

  如果是白天,一個也逃不掉。

  四海牛郎前往京都籌建山門的大計,被一陣箭雨勾消了,損失了四分之三爪牙,成了落水狗。

  他與死剩的爪牙,必須盡快地逃出京師進入河南。

  飛虹劍客與順德群雄,是不會放過他的。

  他以為自己是超級的強龍,可以任所欲為過江吃遍地方的龍蛇。

  現在,他知道地方的龍蛇也是超級的,他犯了輕敵的錯誤,付出可怕的代價。

  不能走大官道了,打算趕回來城往東走山東出境。

  ***

  營口村至欒城四十餘里,他們只能靠兩條腿啦!身上除了兵刃與百寶囊荷包之外,其他一無所有,真夠狼狽的。

  幸好百寶囊與荷包內,盛有金銀和寶泉局的銀會票,食宿不會有問題。

  糟的是一男一女兩隨從受了傷,各挨了一箭,一傷背一傷右胯、傷勢不太重但也不輕,走起路來得派人扶,哪能快速趕路?

  走了五六里,天快亮了,危機也近了,他們哪能逃得過搜索眼線的耳目?

  曙光朦朧,看到路東兩里外,有一座小小村落。

  「到小村藏身。」他咬牙切齒宣佈:「晚上再走,回順德。」

  本來商量好了的,改道走山東,他突然改變主意,六位爪牙不知所措。

  「長上,回順德幹什麼?」天狼公羊毅驚問。

  「回去宰飛虹劍客,宰順德的豪霸。」他領先進入小徑:「一定是飛虹劍客做的好事,此地沒有人知道我四海牛郎。」

  「長上,如果是他搞鬼,咱們反而回去找他,他一定欣喜欲狂求之不得。」飛豹孫陵冷冷地說:「他會張開雙臂,歡迎咱們七個殘兵敗將,正好一網打盡,永除後患,從此可以高枕無憂。」

  飛豹說的是嘲弄話,顯然對這位長上的自大狂傲頗為不滿,甚至有反感,逃都來不及,怎能不要命反擊?那是送死。

  「我實在不甘心。」他恨恨地說,語氣已表示取消回順德的打算。

  「不甘心也得甘心,長上。」飛豹也不再冷言冷語:「我幾乎可以保證,官道沿途都有他的眼線警戒網,咱們的行動如果被他所掌握,他會用一切手段,不計代價斬草除根。咱們唯一可做的事,是脫出他的勢力範圍。」

  飛豹不是貪生怕死的人,夷陵雙兇本來就是不怕死的屠夫,但並不愚蠢,知道何時應該怕死,無謂的犧牲不值得。替主人分析利害,也是他的責任,主人是否聽從採納,他無權強迫主人接受,說完急步搶到前面探道,留下這些話讓主人咀嚼、吞食、消化。

  小村落的炊煙吸引他們,七個人加快腳步直趨小村。

  ***

  中年村婦與六位扮成村夫的中年人,出現在營口村外橋南的鬥場,由六位中年人率領,進入田野尋縱覓跡,終於在南面兩里外,找到馬靴留下的遺痕。

  是聚合的靴印,其中有一雙女靴的痕跡。

  這段時日沒下雨,浮塵中留下的新腳印難瞞行家的法眼。

  不久,她從營口村乘座騎出發往回走。

  已經是近午時分,南下的旅客早就過去了,她單人獨騎不徐不疾南行,一面留心路兩側的景物。

  足跡已亂,不必留心路面了。

  在岔路口地勒住座騎,目光掃過小徑,延伸至兩里外的小村,她那與年齡不符的晶亮明眸,煥射出陰森的冷電,銀牙咬得死緊。

  沒錯,有眼熟的明顯靴痕。

  那稍小的女靴,她一眼便看出是她所要追蹤的獵物。

  她不需下馬察看,心中了然,一抖韁,健馬重新南奔。

  他們在一家農舍借住,飽餐後上床安眠,為了防險,派出一個人監視唯一的入村小徑。

  但有樹林擋住視線,無法看到大官道三岔口的情景,即使能看到,也看不清馬上的村婦是何模樣。

  監視的人一個時辰換班,午後的一班,正是那位身材高佻健美的女隨從,一身沾了塵埃的漂亮天藍色騎裝不再亮麗,像是又髒又皺的舊衣,半統小馬靴也沾滿塵土,右靴統外側裂了一條縫,那是利箭擦過的遺痕。

  女隨從的精神姿態還算良好,一手叉腰一手按佩劍,站在村口的一株大樹後,目光落在里外小徑折向處,留意是否有岔眼的人物出現。

  小村僅有十餘戶人家,大人們都到地裏工作,小娃娃們只在村內玩耍,不妨礙女隨從的監視工作,她也懶得理會身後村中傳出的兒童喧鬧聲。

  她忽略了身後,身後應該不會有危險。

  村外圍栽了不少果木,桃李杏梅棗一應俱全,野草也繁茂,但有人走動,一定可以很早發現。

  從村內出來的人,卻不易發現了,除非腳下沉重有聲息發出。

  正凝神向前眺望,因為小徑盡頭出現一個村民的身影,對身後的警戒,完全疏忽了。

  上體突然向前微傾,腳隨之跨出一步站穩了,不由自主地伸右手至身後摸右腰眼,摸到一根刺狀物。

  雙腿一軟,身軀一晃,踏前一步扭轉身,臉色突然蒼白如紙。腰脊的十四節椎骨右一寸半,腎俞穴有那根刺狀物。

  她是行家,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,而且她知道,入體最少也有三寸以上。腎俞穴即使插入一枚兩寸長細小的牛毛外,也只能活六天。這根刺狀物,最少也比牛毛針粗十倍,傷害的程度可想而知,整條足太陽膀胱經脈都切斷了。

  她看到身後丈餘,站著挾了長布卷的中年村婦,正用陰森怨毒的眼神狠盯著她,左手掌攤開,掌心有一枚四寸長的無影神針。

  「你……你你……」她勉強站穩,仍試圖拔劍。

  「神針織女。」村婦舉起針:「你該知道這種無影神針,你腰眼中就有一枚。」

  「你卑鄙偷……偷襲……」她的劍拔不出來,手上的力道正急劇消失。

  「你的主人用偷襲的卑鄙手段在先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你快要倒下了。」

  「啊……」她拼餘力發出警號,但音量不足,聲未落,砰然仆倒,開始抽搐掙扎。

  「我會慢慢地,有耐心地像伺鼠的貓,等候機會逐一鏟除你們,我是很有耐心的,而且陰毒。」神針織女一腳踏住她的背,拔回無影神針,消失在一旁的桃林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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