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莽原魔豹 | 上頁 下頁
一一九


  善財菩薩是文殊菩薩座下的使者。

  至於這位菩薩後來為何變成南海觀音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,對神話故事少涉獵的人,就無從得悉了。

  「凡人,你在這裏幹什麼?」善財菩薩問。

  「弟……弟子不……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怎麼不知道?」

  「弟子在……在觀……觀海寺挑……挑水,醒……醒來就……就在這裏了……」

  「觀海寺距此已有五十里,你怎麼胡說?」

  「菩薩明……明鑒,弟……弟子真……真的不……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觀海寺裏住了些什麼人?」

  假使這位身高將近兩丈的人真是善財菩薩,菩薩無所不知,還用問嗎?這人快嚇昏了,那有工夫去多想?

  「是……是內……內府三旗侍……侍衛的人……」

  「胡說,有講武堂的人,有大同派來的人……」

  「菩薩明鑒!他們昨……昨晚就……就走了。」

  「走了?」

  「到……到顯通寺外……外圍,埋……埋伏捉……捉大逆不道的刺……刺客……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「弟……弟子……」

  「你很誠實,留你一命……」

  「嗯……」

  高大的菩薩一分為二,原來是兩個人疊羅漢扮成的,他們是張家全和尹姑娘。

  ***

  三更天,台懷鎮西北大火燎原。

  台懷鎮至顯通寺僅有五六里,北風緊,初冬草木凋零,山上的樹木以松柏為多,火一起可就麻煩大了。

  不知到底有多少處火頭,風借火勢,火趁風威,一發不可收拾。

  有不少人埋伏在台懷鎮至顯通寺之間,山崖窪地凡是可以攀越的隱蔽所在,都有帶了弓箭暗器的人潛伏。

  自己帶了水糧,不論晝夜都潛藏蟄伏,專門捉捕擅自走動的人,目標當然是刺客,擅自闖入的人非死即重傷。

  火一起,百餘名奉命潛伏的人,可就躲不住啦!

  台懷鎮人聲鼎沸,所有的居民與隨車駕前來的人,亂得一塌糊塗,紛紛出外救火。

  顯通寺的人,也人聲鼎沸,四百餘名僧侶,配合數百名御林軍與侍衛,分持救火器物,散佈在各處準備救火,如臨大敵。

  顯通寺十二院,是圍繞靈鷲峰建造的,範圍之廣大,走上大半天還無法遊遍,可知廣大的程度。

  刺客從何處入侵,根本不可能事先防守。

  近台懷鎮的火場,亂哄哄的伏樁們一一現身,立即受到金鷹的無情襲擊,乘亂發箭攢射。

  飛虹劍客一擊即走,奔東逐北來去如風。

  殺人放火,就是這麼一回事。

  引起的反應,形成更可怕的暴亂。

  安全人員的反應迅速激烈,大量人手皆向刺客出沒處集中追逐。

  顯通寺內,招待貴賓的客院警衛森嚴,御林軍每三十人為一小組,千餘小組把客院外圍構成銅牆鐵壁,弓箭手與鏢槍手排列成陣。

  內圍,侍衛們形成第二道更堅固的防衛網。

  別的地方都在亂,只有這座客院不許亂。

  火不可能燒到此地,四周沒有接近的樹林。

  三五十個刺客,想接近簡直是白送死。

  火光通明,客院東南角的花園廣約百畝,建了亭台蓮池,花木已經凋零,不易藏人。外圍,花樹中隱約可看到一些供香客遊憩的亭閣。

  一聲豹吼,一座小亭頂端出現豹影。

  立即引來領隊軍官的喝口令聲,第一叢箭雨到達。

  豹在亭頂閃動騰挪,忽隱忽現,箭射在亭頂上聲如暴雨,爆出一串串火星。

  「嗷……」豹吼聲間歇地傳出。

  箭不會折向,不可能射中忽隱忽現的豹。

  御林軍紀律森嚴,陣勢屹立不搖,箭手躲在鐵盾手後面,發箭時縱空隙中露出半身,每一個官兵,都沉著鎮靜不為所動。

  陣勢不動,刺客不可能乘亂突入。

  雙方僵住了,誰也奈何不了誰。

  「嗷……」豹吼聲愈來愈刺耳。

  傳出一聲沉喝,箭停止發射。

  十餘名舉著火把的官兵,突然向兩側移動。

  片刻,三十名擁盾的甲士出現。

  領先的三名披甲軍官出現,戴的是盔,而非斗笠形的軍帽。身後,出現了穿了掩心甲的燕山三劍客。

  前面列陣的兩隊官兵中,軍官發令起立,盾手立即站起,盾排列如城。

  「伊里……」口令聲震耳欲聾,悠長洪亮,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

  兩隊官兵動作如一,按口令,肅立舉刀劍行禮。

  伊里,意思是立正敬禮,是滿州軍禮的口令。

  出來的三名軍官與燕山三劍客,左右一分。

  後面的甲士們,也整齊地左右挪動。

  十二名帶甲御前侍衛出現,擁簇著一身黃的小皇帝向前超越,後面跟了一大群王公大臣。

  愛新覺羅·福臨,那時還只是十歲的孩子。

  他六歲被扶上皇帝的寶座,面對虎視耽眈的皇叔攝政王多爾袞(睿親王),與野蠻人爭奪皇位的陰謀殺戮傳統,他不得不裝出天真、無邪、無知等等幼稚無用神態來保護自己,而且一直扮演得十分成功。

  甚至在三年後(順治六年)多爾袞的元妃死後,第二年(順治七年)多爾袞被他殺死之前,親自頒詔讓他的母親(母后)嫁給皇叔多爾袞。

  詔書當然不是他寫的,自有一些無恥的臣下替他寫,其中最後一段妙文,真可作為茶餘酒後的笑料:

  「……太后盛年寡居,春花秋月,悄然不怡。朕貴為天子,以天下養,乃僅能養口體,而不能養志。使聖母以喪偶之故,日在愁煩抑鬱之中,其何以教天下之孝?

  「皇父攝政王現在鰥居,其身分容貌,皆為中國第一等人,太后頗願紆尊下嫁。朕仰體慈衷,敬僅遵行,一應禮典,著所司預備……」

  那時的太后只有三十來歲,而多爾袞已經是快要進棺材的七十老翁。第二年,他就把多爾袞宰了。

  其陰沉雄鷙,自小養成實非偶然。

  國母大婚典禮,書成六冊,禮部領銜具名的人,以及百官賀表,正是出於無恥大漢奸錢謙益的手筆。

  可堪玩味的是,從順治二年始,多爾袞已經被改稱皇父而不稱皇叔了,很可能早就與太后雙宿雙飛啦!

  而多爾袞娶太后的前數月(七年春),便已接收了死鬼肅親王豪格的福晉(王妃),一年中連娶王妃和太后兩個女人,真是老當益壯。

  滿人對男女關係的隨便,由此可見一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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