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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五


  ▼第五十三章 綺羅香陣

  孫護法衝到,形如厲鬼,志在拼命。

  他心中不忍,側飄丈外,手中劍舉而後收,鋒尖硬從孫護法的胸口前撤回。

  孫護法衝出兩丈外,砰一聲撞在一株大樹上,身軀重重地反彈摔倒,吃力地爬起,喘息著說:「家先祖浩然公,與鄭公百祿同是香軍的驍將,同是最先高舉義旗反元興宋的英雄,同在明王手下縱橫天下的先鋒大將。那時的朱元璋,還只是皇覺寺的混飯吃苟延性命的乞丐小和尚。後來,他投入郭子興手下,郭元帥賞他作了一個十夫長;郭元帥是香軍三大元帥之一。在轉戰南北十一年後,明王在安豐被圍,朱元璋竟勒兵不進,致令明王因糧盡出戰而陣亡,他得到噩耗方進兵解安豐之圍。三年後,他派巢湖水寇廖永忠去滁州接小明王至南京,在瓜步山謀殺了小明王,從此稱王道帝,從此就有計畫地逐一消滅他藉以起家的香軍,殘害他早年的長官與同胞。百餘年來,各地官府唯一必須遵奉的聖旨,便是殘殺焚香教白蓮會的人。三代仇恨刻骨銘心,反明復宋的宗旨將傳至永遠、永遠,千年百代永不改變,永不屈服永不投降。你,勾結了南京雙雄,利用官府之力來對付本會,我不怪你,你報復破家之恨也無可厚非。現在已是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,你我之間,只許一個人活命,沒有第二條路可走,因為彼此都有堅定不移的信念,彼此都認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。來吧!看誰含恨九泉。」

  聲落,孫護法再次衝進,身形雖然踉蹌不穩,但伸出的左爪依然堅定有力,顯然已將畢生性命交修的功力,注入手爪作孤注一擲。

  永旭側飄丈外,收劍入鞘,咬牙說:「你不是主兇,在下放過你,你走吧。」

  孫護法一聲厲叫,瘋狂地撲來。

  永旭扭頭就走,頭也不回覓路下山,腳步顯得沉重,他的心也感到沉重。

  身後,孫護法砰一聲大震,再次失足撞在樹上,摔倒在地昏厥了。

  不知昏厥了多久,便被劇痛所驚,睜開雙目,首先便看到一張唬人的面孔。那人坐在他身旁不遠處,正用半憐憫半悲苦的神色凝望著他。

  「毒無常!你……」孫護法脫口叫,掙扎著想坐起。

  毒無常搖搖頭,苦笑道:「老兄,不必急於起身,小心創口崩裂。」

  孫護法這才發現,脅下的傷已上了藥,用腰巾把腰部纏得結結實實,右手也被一根樹枝紮住小臂,以免斷了的兩根小臂骨移動。

  「是……是你替我裹傷?」孫護法問。

  「是的。」毒無常本無表情地答。

  「你……你知道在下是誰?」

  「知道。」

  「哦!那……那你為何救我?」

  「也許是老夫心腸變軟了。也許是老夫這一輩子的荒唐歲月中,第一次生出兔死狐悲,物傷其類的蒼涼感慨,沒有任何理由便救了你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也因此一來,我知道小徒之所以致死,必定有他非死不可的正當理由,對神龍浪子的恨念,已消失無蹤。同時,我也寬恕了絕筆生花酷待我的深仇大恨,因為我先殺了他二十餘位弟兄,其錯在我。」

  孫護法掙扎的坐起,苦澀地長嘆一聲說:「你毒無常認錯,恐怕是你有生以來第一遭。」

  「不錯,生平第一遭。」

  「也許,孫某真該替你高興。哦!你是來找絕筆生花的?」孫護法問:「不過,隆兄,我勸你不要來,不客氣的說,你差得太遠,那不會有好處的。」

  「本來隆某打算去找他的。」

  「現在……」

  「我不是承認錯誤了嗎?」

  「隆兄,在下負責勸告絕筆生花彼此不再尋仇報復,但必須請隆兄今後遠離茅山地境,隆兄能否答應?」

  「隆某不會再來了。下次你如果碰上神龍浪子,請替我向他致意,謝謝他救了我一命的恩情,我與他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。」

  「你以為在下仍可碰上他?」

  「你會的。」毒無常的語氣十分肯定:「我比他早來此地一步,看到他佈下圈套捉你,完全聽清了你們的對話。我想,他可以放過你,但不會放過順天王。他的去向,正是紫氣峰清虛下院。」

  孫護法哼了一聲,罵道:「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!膽大包天送死去了。」

  毒無常嘿嘿陰笑,整衣站起說:「閣下,凡是小看了神龍浪子的人,早晚會吃虧上當的。你以為清塵牛鼻子比李天師強?貴會那些護法與法主,能比濁世狂客的人高明多少?人多沒有用,閣下,你們奈何不了他這條神龍。你快回去報信吧,老夫要走了。請寄語絕筆生花,老夫不到茅山,希望他也不要在江湖走動,咱們最好永遠永遠不要碰頭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毒無常扭頭便走,揚長而去。

  ***

  永旭的確是取道奔向紫氣峰,聽峰名,便知該峰必定在三茅山的東面。他避開河谷,越山而行速度甚快。

  但越過兩座小山,突然聽到東面另一座小峰背面,傳來了一陣隱約可聞的怪笑聲,心中一動,立即轉向,藉草木掩身,向笑聲傳來處如飛而去。

  山背是一座山谷,有一條小徑沿谷向東北蜿蜒通向谷底,直達另一座小山下,然後繞山腰延伸,不知通向何處,沿途不見有村落,鳥道羊腸,平時罕見有人行走。

  在兩座小山中間的坡地上,小徑左右生長著茂密的及腰茅草,這種茅草俗稱絲茅,根可入藥,草可蓋屋,綠油油地迎風款擺,與麥浪差不多。

  路右的平坡中間,青春常駐的香海宮主司馬秋雯,領著兩位侍女犄角而立,三支劍佈下了三才劍陣,臉上的神情頗為緊張和焦灼。

  她對面二十步左右,濁世狂客青袍飄飄,背手而立不住獰笑。

  濁世狂客左右,共有六名年輕慓悍的大小羅天弟子,雁翅排開叉腰屹立,一個個臉無表情目不旁視。

  濁世狂客仰天長笑,笑完說:「我的好宮主,你從廣德州跟蹤在下不少時日,以為神不知鬼不覺,沒想到反而落在江某的掌握中吧!」

  香海宮主撇撇紅艷艷的櫻唇,哼了一聲說:「你閣下說早了些,目下還不知誰是勝家。」

  「司馬秋雯,你是否大言了?你沒忘了九江小樓……」

  「那次本宮主毫無防備,被你出其不意侵入,僥倖成功而已。」

  「這次你有所準備了?」

  「你在溧陽鬼鬼祟祟逗留五日,本宮主便猜出你已經有所發現提高警覺,因此本宮主早有了應變的計畫,步步為營嚴防意外。你看,本宮主能在頃刻間佈下綺羅香大陣,就是最好的說明。」

  濁世狂客再次狂笑,得意地說:「賤女人,你這小小的香陣,阻止得了在下嗎?」

  香海宮主冷笑道:「不信你何不試試?」

  「江某……」

  「即使你能變成飛鳥飛人,本宮主還有不少霸道的藥物對付你,我不信你能長期停止吸氣。」

  濁世狂客抬頭看看天色,笑道:「距日落時分,還有一個時辰。」

  「夜幕降臨,便是本宮主脫身的時候了。」

  「哈哈!你發覺山風是不是愈來愈大了?」

  「是又怎樣?」

  「你這些撒在四周的綺羅香,是不是被風吹得愈來愈少愈來愈淡薄了?能支持到一個時辰?」

  「草深及腰,風吹得走草梢的綺羅香,卻吹不散梢下的藥粉,你放心,兩個時辰之內,絕對減少不了多少威力。」香海宮主傲然地說:「天一黑,閣下七個人……」

  「江某七個人,任何一人皆可將你留下。哈哈!你以為你走得了?」

  「四十步圓徑,你七個人能佈陣合圍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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