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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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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呵呵!你的船一靠岸,我就看出是你,可是,你們一落店,我就被你們的反常弄糊塗了。寧王府的走狗四處打聽你的下落,你怎麼公然落店露面?要不是冷姑娘說明底細,我真擔心你要在我的地面重施故技呢。」 「不瞞前輩說,事先晚輩並不知道前輩在此地……」 「呵呵!即使是知道,如果你不是有了困難,仍然會下手的,你這一條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。」 「前輩言重了。」他訕訕地說。 「呵呵!好說好說,即使你鬧了事,我也是不會責怪你的,而且你也不會有把柄落在我手中的。」 「前輩……」 「前些日子,南京鬼見愁俞兄派人捎來手書,要我留意你的動靜,必要時助你一臂之力。我與俞兄交情不薄,現在你不會拒絕我的幫忙吧?」 「這……」 「你要追蹤毒無常呢,抑或是直下巢湖去找蛇郎君?依我看來,毒無常鑽研的是木石之毒,對蛇毒所知有限,你追蹤他必定浪費時間,還是直下巢湖比較適當。」 「晚輩也有此打算……」 「那就好。你對蛇郎君的底細知道多少?」 「聽說而已。」 「那是個孤僻古怪的人,很不好說話,喜怒無常,為人亦正亦邪討厭得很,我對他有相當瞭解。走,咱們一面走一面談,我已經派人找船準備盤纏,今晚你是我的佳賓,明早我送你上船動身。」 「恭敬不如從命,晚輩感謝不盡。」 「呵呵!不必言謝,日後尚請照顧些兒,不要在池口鎮找我的麻煩就夠了。」百臂神判大笑著說。 「豈敢豈敢?晚輩雖是個浪人,還知道敬重大公無私不畏權勢的公門中豪傑,鬼見愁前輩的轄區是南京城廂,晚輩就不敢在他的轄區內胡鬧,跑到對岸的江浦縣打抽豐。」他由衷地說。 一早,船離開了碼頭,為了避免暴露行蹤,百臂神判並未前來送行。 這是一艘從武昌下放南京的包船,五六名船夫,二十餘名旅客。 武昌至南京本來有定期上下的客貨船,但沿途停泊,航程緩慢,因此一些急放趕路的人,寧可多花一些錢,共包一艘船趕路。 船家已受到囑託,船在和州靠岸讓他倆下船。 由放是包船,已沒有安頓他倆的艙房。船老大夠交情,讓出船主的專用艙房,自己搬到舵樓與舵工住宿。 船主姓梁,與百臂神判頗有交情,但也僅僅知道貴賓周昶夫婦是百臂神判的朋友,隨身帶了劍,猜想是武林人物,因此很少進艙房打擾他倆的清靜,對他倆的飲食起居,照顧得十分周到。 在最困難的時候,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,終於獲得了及時的援手。 百臂神判受鬼見愁之託,梁船主又受了百臂神判之託,對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施以援手,這份情義令他深受感動。 他覺得闖了江湖多年,偶然獲得一次及時援助,並不是感到難堪的事。 船在九江停泊一個時辰,並未發生任何意外。他倆並未登岸打聽消息,對江湖上所發生的變故一無所知。 這天近午時分,船靠上了和州碼頭。 鐵背蒼龍曾在此地劫牢反獄,這件大事似乎已被市民所忘懷,歲月如流,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,也會隨歲月而逝去、湮沒。 他想起烏江鎮,八爪蜘蛛是否將他淡忘了? 這一方之霸是否仍在請人對付鐵背蒼龍?駱寶綠姑娘,大概已有了婆家吧?不再橫行鄉里了? 和州碼頭距州城約十餘里,因此市面比池口鎮差得多,地當萬柳堤的末端,碼頭北面便是過江的楊林渡。 每天,這裏僅有少數的客貨船靠岸,旅客不多,過江的渡船反而有不少旅客來往。與其說這裏是和州碼頭,不如說楊林渡來得恰當些。 兩人扮成一雙村夫婦,永旭是一身短褐衫,劍藏在大包裹內,頭上有遮陽帽,手中有探路杖。 冷魅往昔的絕代風華已消失無蹤,青帕包頭荊釵布裙,挽了一個包裹,跟在永旭後面,真像一個平平庸庸的村婦。 上了碼頭,永旭低聲說:「不要轉頭留意碼頭上的人,暫且埋頭趕路。」 冷魅低頭疾走,女人走路本來就不該抬頭挺胸的。 她一面走一面低聲地問道:「你認識那幾個佩刀帶劍的人?看長相就知不是善類,是何來路?」 「烏江鎮之霸,八爪蜘蛛的爪牙,希望他們沒有認出我原來的面目,那位佩了銀劍的人,叫銀劍應奎。」永旭用平靜的語音說。 「你與他們……」 「小事一件,上次途經烏江鎮,順便查一查八爪蜘蛛的莊中,是不是有我要找的人,按規矩敲詐了八爪蜘蛛黃金三百兩,結下了樑子。」 「哦!與毒無常有關?」 「可以說有關。事後八爪蜘蛛請了毒無常的門人,毒郎君向國良至池州行刺鐵背蒼龍,被我宰了……」他將烏江鎮風渡的前因後果概略地說了,最後說:「看來,八爪蜘蛛所受教訓仍嫌不夠,不但不洗面革心安分守己做人,反而變本加厲仍在橫行鄉里,看了銀劍應奎這幾個人的氣焰,可知這位地方惡霸已經無藥可救了。」 「他們好像在等人?」 「當然不會是我。鎮內不可逗留,咱們趕到城裏去進午膳。」永旭說。 「不必問我,一切都聽你的。」冷魅微笑著說。 永旭恰好扭頭回顧,突然笑道:「冷姑娘,你笑得好美,往日的冷峻神態已一掃而空,像是脫胎換骨,這是很可喜的現象。再這樣下去,你的冷魅綽號恐怕保不住了。」 冷魅幽幽一嘆,苦笑道:「我發誓不惜走遍天涯海角,誓將他置於死地的仇人,已經黃土長埋,屍體餵了蟲豸,我還有什麼好恨的?也許這些日子跟隨在你身邊,你樂觀奮鬥無畏無懼的性格影響了我,改變氣質並非奇事。」 「如果你染上了我遊戲風塵的惡習,豈不更糟?」 「總比懷著刻骨仇恨闖蕩好,對不對?我好羨慕你。」 「羨慕我?別開玩笑了。」 路上前後不見人蹤,冷魅緊走兩步,親暱地勾住他的手臂說:「永旭,不僅羨慕,而且是妒嫉,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,你依然能泰然自若,不減英風豪氣。我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,拔劍而起生死一決,算不了什麼,等候死亡,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會恐懼。可是,你現在的心情……」 「我的心情仍然是最正常的。」他的語氣十分平靜:「如果我恐懼叫鬧,又能有什麼好處?體內的毒物,並不因為我怕死而停止發作,對不對?」 「這……」 「不談這些。如果我找不到蛇郎君,或者找到後他也無能為力,那麼,巢湖就是我埋骨之地,你要替我把死訊傳出,這樣一來,消息自會傳到我的親友耳中,你辦得到吧?」 「我不要聽這種話。」冷魅煩躁地尖叫。 「咦!你……」 冷魅掩面嘆息,顫聲說:「到時候再說吧,你應該知道,為了你的事,我可以赴湯蹈火,粉身碎骨在所不惜,為了能找到蛇郎君,我可以做出世間最毒惡最卑鄙的事。除了全力找尋蛇郎君,我不考慮任何其他的事。」 患難見真情,永旭感到心潮一陣洶湧,猛地伸虎腕將冷魅挽入懷中,緊緊地倚偎在路旁,似已忘卻身在何處。 冷魅也激情地緊依著他,身軀不住顫抖。 久久,他鬆開擁抱,強笑道:「走吧,路遠著呢,但願這條路不是單程道。」 和州城是南京的直隸州,城周十一里餘,形勢壯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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