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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這座鎮是蕪湖與繁昌兩縣的交界點,設有巡檢司,是蕪湖四大鎮之一,市面繁榮,客商雲集,南至繁昌整整六十里。

  一進鎮口,小虎便捧著肚皮嚷嚷:「公子爺,肚子鬧空城計啦!歇歇肩找地方祭祭五臟廟,可好?」

  「你一天到底要吃我幾頓?」周永旭笑問。

  「公子爺忘了小的正在長?」

  「好吧,找地方歇歇腳也好。」他同意。

  「縣南魯港驛對面,有一家食店酒菜不壞。」韋勝唧著大嘴說:「這條路我走過兩趟,所以記得。」

  不是進食的時光,食店的客人不多,大食廳擺了二十餘張桌面,只四桌有人,顯得空蕩蕩地。

  他們佔了一張食桌,店伙送來茶水,周永旭向店伙說:「小二哥,替我們來幾壺酒,幾道下酒菜,來大盤的。我這位虯鬚朋友今早沒吃飽,喝完酒再準備飯菜。」

  店伙走了,韋勝臉紅脖子粗苦笑道:「公子爺,你真是活神仙,不瞞你說,在下不但今早沒吃飽。從五天前。每天只有五六文錢買食物充饑。」

  「哦!韋兄,你有了困難。」他真誠地說:「請問,你打算投奔何處?出門人囊中無錢,日子是很難過的,長此下去終非了局哪!」

  「我打算盡快趕往九江,投奔九江鏢局的朋友混碗飯吃。」

  「韋兄府上是……」

  「地方小,山東費縣,家早就沒有了,流落江湖有一天過一天。」

  「你從沒想到安定下來生根落葉?」

  「我能做些什麼呢?從小種莊稼,種山打熬筋骨氣力,種田的人哪有好結果,地主說一聲收回,就得另謀出路,所以我一氣之下,寧可到江湖鬼混,過一天算一天。」韋勝不勝感慨地說:「前些年我替濟南車村趕車,然後到徐州替人作保鏢,最後在南京替人四出押貨,目下就只有再吃鏢行飯了。」

  「哦!你不知道九江鏢局已經關門大吉了嗎?」

  「什麼?」韋勝惶然問:「九江鏢局關門了?」

  「是的。那是今年二月的事,一連丟了五趟鏢,局主目下關在大牢裏吃官司,賠不出鏢,牢坐定了。」

  「你是說,我這次是白跑一趟,進退無路了。」

  「大概是的,除非你另有門路?」

  「天哪!這豈不是有意絕我的路嗎?」韋勝頓足叫苦。

  接二連三來了不少食客,說巧真巧,絕劍玄清和神腿柳鴻恰好佔了右首的一席。

  等酒菜送上,附近五桌皆有客人了。

  周永旭接過韋勝遞來已斟滿的酒杯,放低聲音說:「韋兄,這些人都帶了刀劍,大概和你一樣都是江湖人吧?」

  「是的。」韋勝也低聲說:「公子爺請小心,別招惹了這些人。」

  左首一桌,是個戴儒巾穿儒衫的佩劍中年人,留了掩口鬚,明亮的大眼中精光四射,人才一表非俗。

  再往左,是一位佩了雁翎刀的黑勁裝大漢。

  絕劍玄清的鄰桌,是一位不忘葷酒的帶髮頭陀,巨大的鐵緣缽擱在桌上,一旁放了一根打磨得光芒四射的木魚錘,對面一張食桌,有一位鶉衣百結的中年花子,胸前掛著八寶袋,偏凳旁擱了一根打狗棍,獅子鼻鯰魚嘴,一雙豬眼白多黑少。

  門口綠影入目,香風入鼻,一位持龍首杖的老太婆,領著兩位俏麗的綠裳少女和兩名稚鬟,緩步入店。

  老太婆說:「進去泡盞茶解渴,他們也該到了。」

  兩位少女真是貌美如花,美秀的明眸亮如星星,十七八歲花樣年華,豐滿的身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。

  兩個小丫環年約十二三,藍短衫梳辮,也是兩個小美人,每個人背了一個包裹,挾了漆金長匣。

  老太婆鶴髮如銀,似乎腳下不太健朗,走路一顛一顛地,一雙三角眼陰睛不定,說起話來有點透風,表示牙齒快掉光啦。

  她們沿中間的走道向裏走,似乎不介意那些貪婪的目光。

  當第二位少女剛經過帶髮頭陀身旁時,頭陀的右手悄然從下面伸出,眼看要摸到少女的臀部了。

  少女身後第一名丫頭哼了一聲,左手一拂,小手指以奇速劃向頭陀的肘尖。

  少女像是背後長了眼,倏然扭嬌軀玉指出袖,「二龍爭珠」揚向頭陀的雙目,奇快絕倫。

  變化快極,看清的旁觀者少之又少。

  頭陀了不起,連人帶凳斜移五尺,站起大笑道:「蘇杭二嬌,你們才來呀?哈哈!貧僧等得你們好苦。」

  老太婆龍杖一伸,像是電光一閃,但見杖一動,巨大的鐵緣缽已經挑在杖尾上了。

  「五毒頭陀,你給老娘安分些。」老太婆陰森森地說:「你不想要吃飯的傢伙了?嗯?」

  「陰婆,客氣點好不好?」五毒頭陀嗓嗓笑:「郎老哥派貧僧迎客,你好意思砸貧僧的吃飯傢伙?就在這一桌坐吧!還有什麼人要來?」

  陰婆放回鐵緣缽,大馬金刀坐下了,說:「醉仙翁與笑怪馬五常,頭陀,你得準備好酒。」

  「那是當然。」

  頭陀落坐,立即叫來店伙。

  醉仙翁姓成名亮,九大殺星的三殘之首。

  笑怪馬五常,三怪中排名第三。

  三怪並不是窮兇極惡的人,只是性情古怪喜怒無常的怪物而已。

  亦正亦邪聲譽甚隆,但三殘卻是江湖朋友痛恨的殺星,兇暴殘忍人見人怕。

  醉仙翁名列三殘,居然與笑怪走在一起,委實令人大感驚訝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

  門外笑聲震耳,禿了頂挾了大酒葫蘆,矮矮胖胖紅光滿臉的醉仙翁踏入店門,說:「陰婆,到了多久啦?」

  「剛到,成老來早了些吧?坐。」陰婆離座迎客:「馬老請上坐。五毒頭陀正在叫酒菜呢。」

  隨在醉仙翁身後的笑怪馬五常滿臉笑容,花甲年紀臉上卻皺紋甚少,臉團團笑容常掛,佩的劍似乎很沉重。

  後面跟入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,十四五歲,穿的卻是天藍色長袍,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有點古怪,又清又亮水汪汪地,站在門口高叫道:「還沒到五月初五,怎麼毒蟲惡豸都出來了。」

  門口左方又鑽出一個年齡差不多,但穿了灰直裰的清秀小後生,接口叫:「好啊!盛會盛會,瞧,一僧一道,九儒十丐,上二流與下二流的狗男女都到齊了!真是年頭不對,群魔亂舞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笑怪突然狂笑著回頭猛撲,大袖猛揮。

  兩個小後生向兩側一閃不見了,溜了,好快。

  店中大亂,有不少人往外搶。

  兩個小後生罵得太惡毒,激怒了這些妖魔鬼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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