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猛龍威鳳 | 上頁 下頁
一〇二


  兩人倚坐在大樹下,向半里外的孤零零小農舍眺望。

  這裏是南灣東南的鄉村,江南的鄉野景色相當宜人,雖是深秋景色,仍具有略呈蕭瑟之美。午後的陽光仍然溫暖;寒氣須至日影西沉才能湧發。

  姑娘仍是那一身小家碧玉打扮,四野無人,她俏巧地緊偎在彭剛的身旁,粉頰偎在肩胸上,坐得舒舒泰泰,臉上有滿足的神情。

  「你說她們真躲在這家農舍裏?」彭剛眼中有疑雲:「城內城外可以藏身的雅潔處所多得很,那妖女一身香噴噴,生活起居必定注意享受,農舍骯髒狹隘,她會窩在裏面受罪?再說,你怎麼能查出她的蹤跡?」

  「不相信我的神通?」她俏巧地輕撫彭剛壯實的胸膛:「你對我瞭解多少?」

  後一句話,可就涉及嚴肅的話題了。

  迄今為止,兩皆不曾談及自己的身世,也無意談及;都避免探詢有關身世來歷的敏感私人事務。

  按理,應該由彭剛主動提出的,這世間畢竟是男人的天下,男女之間男人應採主動。

  「這重要嗎?」彭剛拍拍她的肩膀:「我們萍水相逢,我們情投意合。我知道你是具有俠氣的女獵人。你獵取的目標是百毒天尊魔手無常那些兇魔。你也知道我要對付的人,是這些兇殘的黑道豪霸、兇手。情投意合再志同道合,我覺得不需要再奢求什麼了。」

  在江湖闖道的人,很少願意透露身世,不管是行俠或急名圖利,不管白道黑道,凡是要使用兵刃拳腳的人,早晚會以武犯禁的,不小心落案,那麼,家中的親朋好友麻煩大了,連鄰居也跟著倒霉。

  十家連坐,就是當時的皇法。

  行文或派人原籍追捕,是當時各個州縣刑房,最熱門的業務之一。

  一入公門,九牛拔不出;又道是民心似鐵,官法如爐。

  因此周雲鳳敢大殺分水犀的爪牙,卻不屠殺那些無辜的鄰居村民,民眾如不受到傷害,通常不會報官。

  江湖吃刀頭飯的朋友,通常不會官了,三刀六眼解決恩怨是非,死了不怨天尤人。有關的同道,最重要的是不留屍體,所以敵對的一方,絕對尊重負責善後的人,絕不會出面阻擾,而且得全力相助湮滅痕跡,以免落入官府手中。這是江湖規矩,也是道義。

  在同道之間,也將查詢家世列為禁忌。所使用的姓或許是真的,但大多數都靠不住。一些擁組織的豪霸,甚至在自己人面前也使用化名,或者符記、暗號。因此一些組合的次級爪牙,一輩子也不知道首領的真正身分。

  希望萍水相逢的朋友推心置腹,那是奢求,很可能會被懷疑心存不良,或者被看成探底的別有用心的人。

  在天下各地行走,所必須遵守的金科玉律是:逢人且說三分話,未可全拋一片心。

  兩人相識才幾天,雙方已將所要追求的目標說出,已經難能可貴,算是已認同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。

  姑娘知道他有所顧忌,立即機警地岔開話題。

  想做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姑娘,個性堅強的人是很難辦得到的,在彭剛面前,她不想表現自己是女強人,彭剛流露在外的氣質,就是一個剛強的人,兩人剛相處在一起,結局是可想而知的。

  「她用金蟬脫殼計,留下了兩批人,總數可十四五人左右,除了必須派出的眼線之外,能用來出動收拾殘局的人不會多於十個。」她將話題導入正題:「這裏是她的第一秘站所在地,人數約在八名左右。我們兩個人,得提防她佈陣圍攻。」

  「有她在內?」

  「絕對正確。」她肯定地說。

  「我算是服了你,你真可以稱仙子。」彭剛由衷地說:「仙子是無所不知的。」

  「夏瑤姑就叫仙子,你把她整治得又恨又愛,把她的愛侶江湖秀士氣得怒沖牛斗,掂著劍找你拼命。」她一面笑一面說,笑得躲在彭剛懷裏縮成一團。

  「哈哈!別的人對你不客氣,我也會提著刀找人拼命呀!有什麼可怪的?那頭鳳……」

  「我要找她,那頭鳳。」她用殺伐的事,掩飾火紅的粉頰,彭剛露骨的話意,令她感到血液加快心跳如鼓,也感到心花怒放了。

  「我替你押陣。」彭剛說:「記住,別讓她有機會施展撼魂大法。即使她抓住機會施展,有我在。她休想得逞。放心鬥她,我對你有信心。」

  「這就去找她嗎?」她對彭剛所給與的鼓勵相當敏感,顯得信心十足。

  「好,走。」彭剛挽住她跳起來:「不會有人回來了,很難等得到一網打盡的好機會;能把主腦除去,其他爪牙就讓他們漏網吧!」

  「一切由你作主。」姑娘立即將劍取出,繫妥在腰帶上,百寶囊也改置在裙外。

  兩個手牽手,昂然向農舍走去,像一雙越野散心的伴侶,用冷靜的心情,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博殺。

  姑娘稍呈緊張,握在彭剛虎掌內的小手,掌心有汗水滲出,但隨接近的距離而逐漸放鬆。彭剛緊握的大手,也給她穩定的力量。

  ***

  周雲鳳上午仍在暗地裏跟蹤彭剛,直到獲得眼線的稟告,證實彭剛兩人已訂下船隻,這才放心地返回藏匿處,放棄冒險接近行刺的計畫,準備暗中隨船動身,在揚州等候彭剛。

  她自己有船,不需乘客船一同動身。她不想把所有的人撤走留下一部分人,繼續暗中進行威迫利誘的工作,不久她將捲土重來。

  高郵的龍蛇已不足為害,繼續威脅利誘,定可奠定日後北進的根基,大河以南的地盤勢在必得。

  中天君的潛在力量已經完全排除,江淮地盤不久將是她的囊中物。

  唯一的阻礙是彭剛,彭剛是這次南天君北進失敗,損失慘得的罪魁的禍首,她必須用盡手段,把這罪魁禍首除去,不然北進大計成功遙遙無期。

  她已經有點憬悟,彭剛的介入,絕非偶然的意外事故,彭剛是有為而來的。

  她在清河行刺李知縣的事,很可能與彭剛有關,不然為何彭剛要向她追問在淮安的行蹤事故?

  彭剛要動身前往揚州,她大為寬心,但彭剛居然膽敢往南天君的地盤闖,也今她暗暗心驚。

  不是強龍不過江,彭剛膽敢往龍潭虎穴闖,這種無死畏懼的人,天知道會造成多大的作害?

  所以她必須走,必須追蹤前往。她心中雪亮,也只有她才能和彭剛周旋,南天君所有的黨羽,禁得彭剛全力一擊的人,真不出幾個,所以她必須趕往揚州,而且必須先一步到達,她的船比客船快一倍,甚至兩倍。

  這間農舍被她利用作為藏匿的落腳處,只有一條私有小徑,通向南灣的其他村落,平時沒有外人行走。派有一個人躲在樹下警戒,可以早早發現接近里外的陌生人,安全不會有問題,前來踩探的眼線不會冒險深入,想奇襲也難得逞。

  有奇襲能力的人,只有是彭剛。至尊刀與笑閻羅,自顧不暇,也無襲擊的能力。中天君已經走遠了,高郵地區沒有人奈何得了她。

  除了彭剛,而彭剛也準備離開了。

  她在督促七名爪牙收拾行裝,今夜還得住宿一宵。明晨客船放航,她再登上快舟還來得及。

  「小姐,我覺得高郵方面,最好能多留幾個人活動,分水犀可能靠不住。」僕婦和她在內廳品茗,顯然不同意她帶走大半人手:「他心中明白,我們的承諾也靠不住。迄今為止,他派出協助的眼線,傳諭懶洋洋提不起勁,連彭小狗的動靜也很少傳給我們的人,所以控制佈線的事,都需要我們的人努力完成,小姐只須三兩個人走,揚州方面可用的人手多著呢!」

  「不行。」她堅決地說:「大爺方面的人,我一向少接近,指揮不可能靈活,我一定要有我自己的人行動。以四大遊神來說吧,我的話他們不一定肯聽。分水犀並非是靠不住,而是至尊刀一天不除,他一天存觀望,為自己留後路。只要把各地的主要龍蛇清除,扶植次要的人就容易了。」

  「沒能先一步清除至尊刀,真是一大失策。」僕婦冷冷地說道:「負責高郵地區行動的小諸葛李三爺,應該負責。發現至尊刀有勾結中天君的實據,就應該立即以雷霆手段斷然處置。結果仍被那混蛋溜走了,我們不得不與笑閻羅正面衝突。」

  「不談這些喪氣的事了,後悔無濟於事!」

  「哼!如果不是小姐及時趕來,恐怕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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